“藍鲸”系列潛艇是桫國超大型運載艦艇。

容羿立刻明白過來對面是什麼意思，在對面挂斷通訊的一瞬，他想要接入指揮中心的通訊頻段，然而另一條通訊馬上切了進來：“小羿，剛剛你在和誰通訊？”

是燕商稷的聲音，此刻難得的有些嚴厲。

“是豐收組織的人，我已經錄音了。他們似乎有進攻北城的打算，桫國和……似乎也牽涉其中。”容羿很快回答。

“剛剛你聽見收到了指揮中心的消息嗎？”不等容羿回答，燕商稷繼續道，“我已經接管了你的指揮權。”

容羿心念電轉，不禁輕笑出聲。

豐收組織和南方聯手設計了他的“叛國”，現下切斷他的通訊，卻讓燕商稷知道，迫使燕商稷為了減小他指揮脫崗的影響正式進入指揮系統，也标志着潼省落入燕家的管轄。

看樣子豐收組織和南方的合作并不愉快。又或者說，豐收組織對他勢在必得。

這也意味着如果自己不能如他們所願，恐怕之後将會遭受難以估量的報複。

“别笑了，小家夥，”燕商稷說，“你帶上小夥伴們去北城支援撤退任務，鳥之大陸已經準備好了。”

“伯潇。”燕商稷轉到指揮中心單線頻道，沒有多說。

站在指揮中心中央的賀伯潇透過光屏看向天幕。

天空晴朗，萬裡無雲。

敵軍層層迫近，事情終究無法轉圜。

或許他能選擇和敵人殊死一戰，可是潼省不是能夠決定利益歸屬的棋手，而是供給他人博弈的棋盤。

他引以為傲的中立姿态和潼省的地緣優勢，組合在一起，卻成了一道催命符。

燕商稷已向他陳明利弊，端看他如何選擇。

數年苦心經營，左右逢源，不卑不亢，自以為萬般周全，終究付之一炬。

賀伯潇摩挲控制台邊緣，目光忽地淩厲起來。

“總長，潼省請求支援。”

.

超載飛機擦着濃煙駛離，由東南而來援軍迅速在北城上方鋪開，容羿看着屏幕上圖标變成灰色的北聯院，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受。

桫國援軍來得非常快。

民衆撤離後，潼省太空防衛軍便不再死守，而是迅速撤離至南城和東城軍分區。餘下無法落腳的，便前往天壁一号，暫時作為天壁一号補充駐軍，留守太空，盡可能的保存實力。

命令是賀伯潇下達的。

潼省被毀是多方勢力争鬥與妥協的結果，原本按照潼省的硬件條件，不應該被這麼快獻祭。

然而潼省内部分裂割據，不能像鳥之大陸一般，在被強行劃分為三個行政區後仍然擰成一股繩，土崩瓦解也是必然。

賀伯潇此舉，看似懦弱退避，實際上也是他能為潼省民衆做得最後一件事了。

桫國的軍隊沒有守護潼省的義務，他們的任務便是殲滅星際海盜，故而無論潼省變成何種廢墟，他們都視而不見。

又或者說，這其中有一部分是他們造成的。

當年研國的飛行器蓬勃發展，而桫國因為往人類改造實驗投入過多而沒有産出，國家發展停滞不前，乃至落後研國。

國力颠倒，民衆之間的态度也變得微妙。加上句芒轄制桫國三十餘年，民衆心中不可能沒有怨言。

公報私仇？

不，按照上峰的說法，隻是在為潼省“節省拆除費用”罷了。

“你們看，”擁擠的機艙内，坐在窗邊的人朝身邊人喃喃，“這就是太空改造人。”

衆人被他的話吸引視線，卻很難有心情往舷窗外看。星際海盜和桫國援軍交戰正酣，戰鬥機翻飛，毀滅的卻是自己的家園。

“落後就要挨打。”有人說，“看看桫國是什麼光景，我們是什麼光景……”說到這裡他的語氣忽然激動了起來，“早在行象戰争之後，改造人就應該立刻推行！首都那邊都發出号召了，結果就咱們這兒壓着，還說這不好那不好！”

有人想要阻止，表情卻不是不贊成，而是擔憂。

正如這人所說，潼省當局的态度肯定是不贊成的，在公共場合說這種話，很難說不會被盯上。

可是他終究隻是站了起來，沒有說話。

有人開了一個口子，話題便收不住了。見站起來的人不說話，有人接口道：“說句心裡話，雖說一直在宣傳人類改造有多麼多麼殘忍，可是殘忍得過現在這種情況嗎？我們的家沒了，如果真要打起來，我們可以說毫無還手之力！比起被星際海盜或者桫國人殺死，我甯可接受人體改造！”

“對，沒錯！你們看容羿，明明二十多年前太空改造人的技術就已經非常成熟了，如果真有什麼不良反應，按照他們的尿性，肯定會宣揚得人盡皆知，可是完全沒有聽說過！”

“說什麼‘侵犯人類權益’，太空改造人的發展就生生停滞了二十多年！太空改造人有高度的環境适應性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太空改造人可以吃完全自然生長的植物而不會生病。結果西聯院一直拿着句芒說事，生生讓他們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三十多年！”

“對，誰知道他們利用句芒撈了多少錢去？容羿就是改造人，他的眼睛這麼折騰都還是黑色的，半點不受雙子星遺骸輻射的影響。可他偏偏是最反對太空改造人的那一個，還是削尖了腦袋要往西聯院鑽的一個！”

“潼省和鳥之大陸蛇鼠一窩，我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首都想方設法要把燕家搞掉，為什麼當時燕商桑赢了民選，會投卻落後郭宸璘那麼多！”

飛機駛離“祭台”，争論聲和着炮火聲疊起。負責安置災民的工作人員臉色發白，倉促收拾完艙内的任務後來到駕駛艙外的中轉站内。

這裡站着許多和她一樣躲進來的工作人員，彼此面面相觑。

民衆不知道飛機的駕駛員是誰，可他們卻是清楚。

“慌什麼，我們的目标是南城。”乘務長看着窗外，也透過舷窗的倒影看見房間内衆人的神情。

她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北城隻有北聯院和北城幾所大學的人被送去了原城，其餘人還是送往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