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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石室内間,玄牝正盯着幸謙默誦功法。
留在這裡的隻是玄牝隕落前留下的一絲靈智,僅僅繼承了玄牝想要後繼有人的意志,于是三句話離不開老本行。
幸謙稍有走神,他一抹神智根本碰觸不到幸謙,也沒法抽幸謙後腦勺,就幹脆一直在幸謙耳邊循環念口訣心法,直念得幸謙大呼:“師傅!别念了!”
這種流氓般的唐僧行為遭到了幸謙的強烈譴責。然而反抗無效,玄牝尊者死前唯一的心願就是不願自己苦心孤詣所創劍招失落,哪裡會放過他?
幸謙被玄牝逼着魔鬼訓練了半日,休息時躺在石台上,隻靠半口仙氣吊着了。
他正半死不活地躺着,忽然聽見木門外傳來悠悠笛聲,清亮悅耳,幸謙閉着眼聽了一會兒,覺得心曠神怡。
玄牝盤腿坐在一旁,托着下巴道:“喔!吹的是《姑蘇調》呢!外頭那小子才藝不錯嘛。”
幸謙閉着眼睛問:“前輩聽過這曲子?”
“聽過啊。”玄牝答,“想當年元溟那家夥莫名極愛竹笛,在我耳朵邊嘔啞嘲哳吹了好些年,吹得我一個頭兩個大。”
“我們十九歲一同去姑蘇除妖的時候,那厮聽了姑蘇人的小調有感而發,于是自己作了這麼一首曲子。”
幸謙笑道:“這曲子很好聽啊,為何前輩說老祖的笛音不佳?”
玄牝對上幸謙的目光,一臉嚴肅:“孩子,你要知道,有些人能寫出曲子,不代表他就吹得出來。”
幸謙噗一聲笑出來。
講完趣事,玄牝照舊開始循環念經,把幸謙活活薅起來:“看在外頭那小鬼吹曲子給你解乏的份上,你就快快學好吧。”
“可别讓他在外頭等得都生了蘑菇蜘蛛網呐!”
幸謙一聽此話,确實不像教湛勉和喻環等久了,于是無奈繼續自己的苦行僧生涯。
感覺起來,時間過得漫極了。石室内不知日月,更不知時辰幾何,幸謙以為過了好久,可實際出洞時,也不過隻是修習了兩天而已。
小木門打開的時候,幸謙背着劍走出門外,猶如脫胎換骨。
石室内那個話唠中二病心願已了,已經散去了。幸謙抿着嘴,目光沉沉地看着石室内。許久,他放下劍,而後沖着石台拜了三拜。
此時正是夜裡,湛勉和喻環一人一個小矮凳,靠在石桌上淺眠。
幸謙方才走出來,湛勉便擡起頭來了。
叫醒喻環,一行人打算離開石室了。
末了,要出洞時三人均自發的在洞口拜了三拜,算是同萍水相逢、一面之緣的尊者道一聲别。
走出洞口,再次回到密林之中、山路之上,幸謙甚至有種過去了許久的錯覺。
他突然想起什麼,問湛勉:“師兄,在石室裡那首曲子,是吹給我聽的嗎?”
一般人哪裡會問這種話?這都是些看破别說破的東西,湛勉也沒想到,幸謙竟然這麼直白就問出來。
他側過頭去,生怕自己白淨的臉上萬一染上幾抹飛霞,叫幸謙看在眼裡去。
“倒也不是。”湛勉别扭道,“隻是石室裡待久了,悶得慌,吹個曲兒解悶罷了。”
一邊喻環癟了癟嘴道:“師兄撒謊!分明是尊者告訴你幸師兄累得不得了,你才掏的笛子出來。平時咱們師門裡,你哪裡當衆吹過這曲子?”
被喻環把真相捅出來,湛勉裝作幹這事得不是他似得,不再說話了。
再有一日就到出山的日子了,三人想要的都拿到了手,也不貪戀,徑直往出口方向去。
正走出小三裡地,遠遠的,幸謙聽見有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沙沙的聲音響起,倏然從灌木叢中鑽出一個人來。
幸謙的劍瞬間就架在了那人脖子上。
苟岐拍着身上的土,感覺到脖子上微微泛着涼氣的劍刃,抖了兩抖,動作都停滞下來。
“師弟……”苟岐舉起雙手,試圖讓幸謙把手放下,“我是你親師兄!”
幸謙這些日子神經緊繃,搞得草木皆兵,見是苟岐,于是放下劍來。
“師兄怎麼從這裡鑽了出來?”幸謙把倉庚收回鞘中,問道,“這些日子師兄都去哪裡了?”
說起這個來苟岐就兩眼淚汪汪。
“快别提了……”
自從和喻環雙雙被傳送走,苟岐就去過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地方。
短短幾天時間,他被秃鹫啄過腦袋,被猕猴撓傷脖子,還躺在黑熊爪子裡裝過死。
苟師兄經曆了二十年人生中最大的挑戰,夜裡一邊哭着跟各種猛獸鬥智鬥勇,一邊大把大把的掉頭發。
終于見到了同門,就像是解放區人民見到了組織,激動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