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怔住了,可讓她怔住的,并不是聞人瑾的美色,而是……
他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痕。
宛若一塊完美無暇的美玉墜落在地,摔出道道猙獰扭曲的裂痕。
聞人瑾低下頭,垂在腰間的手微微顫着,“很醜是嗎?”
季白擡手撫上他腰腹上猙獰的疤痕,指腹劃過肌理時,聞人瑾的身體本能地顫了一下。
“這是怎麼弄得?”
到底誰這麼狠心,連盲人都不放過?
“你不記得了?”聞人瑾輕聲問,随即又笑了下,“對,你不記得了。”
季白的手頓了下,突然想起今天和春桃的談話。
原主和聞人瑾經常吵架……
“是我?”
季白的聲音有幾分苦澀,這不是她對他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一個人類對于美好事物的毀壞而抱有的最基本的可惜與同情。
她突然明白今早她想碰聞人瑾時,聞人瑾為何會把她壓在身下掐着她的脖子。
他不是想殺她,他是想自保。
季白閉上了眼,不忍再看。
這樣的人怎麼會殺人呢?
隻是……季白又摸了摸脖子,既然不是聞人瑾,那到底是誰殺了原主?
總不能是原主自殺吧?
“抱歉。”季白輕聲說。
聞人瑾忽而轉過身一把摟住了她,
“沒關系。”
“我不在意。”
“隻要你不離開我,我怎樣都可以。”
季白撞進了他散開衣襟的胸膛裡,鼻尖抵着他的肌膚,呼出的氣息變成水汽氤氲在她的長睫上,他直白炙熱的表白幾乎沖暈了季白的頭腦。
他好像很愛原主,愛到哪怕原主淩辱虐待他,也渾不在意。
世界上會有這樣卑微無私的感情嗎?
或許有。
可這也代表着他本身就不正常。
季白第二天醒來不敢再出門,吃早餐時都生怕會突然有人闖進來逮捕她,說她殺了人。
但一早上都平平安安的過去了。
古代實在沒什麼好玩的事情,聞人瑾倒是很安靜的聽書童給他念書,那些枯燥的之乎者也,季白是一個字也沒興趣聽,索性又回了卧房翻來幾本雜書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着。
褚師懷應該沒事,若是人死了,府裡早就鬧起來了。
季白的性子是有點懶得,如果不是急到火燒屁股的事,她總是喜歡拖一拖,直至拖到再不解決就會活不下去。
季白趴在貴妃榻上看了一會又有些昏昏欲睡,頭一點徹底睡了過去,睡夢中,季白感覺自己仿佛是被什麼東西纏住了。
那東西勾住她的腳将她不斷地往下拉,往下拉,她溺入暗無天日的水中,望着光明離她越來越遠,直至無法呼吸……
季白猛地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随即就對上羽生霧蒙蒙的眼睛。
“夫人。”
季白一把推開他,質問:“你做什麼?”
羽生一臉委屈,“夫人不愛羽生了嗎?”
季白:……
這畫面似曾相識啊。
季白揉了揉眉心有點頭疼,好不容易安生一會,麻煩又找上來了。
羽生從地上起來,半跪在貴妃榻旁擡手為季白揉按頭上的穴位。
季白很想再次推開他,可羽生的手藝實在太好了,舒服得她舍不得推開了。
算了,先享受一會吧。
難怪原主會和一個小厮攪在一起,除了驚人的美貌外,還有這一手。
“羽生。”
“夫人,我在。”
羽生欣喜地應了一聲,上揚的尾音像是一隻小狗在沖人搖尾巴。
季白想斷了和羽生的關系,又怕他和褚師懷一樣突然發瘋了。
她想了想,道:“羽生啊,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麼?你總不能一輩子留在府上做一個小厮吧?”
隻要把人支走了,往後見不着面,關系自然而然也就斷了。
“羽生隻想留在夫人身邊。”
還真是一個讓人毫不意外的答案……
“夫人是想趕我走了嗎?”
季白轉過頭來,握住羽生的手,臉不紅心不跳地給他畫起大餅。
“羽生啊,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你難道想一輩子留在府裡和我偷偷摸摸嗎?”
季白說到這兒臉上神色一凜,甩開他的手,“若真是如此,就當我看錯了人。”
“不。”羽生見狀連忙又抓住季白的手不放,“我當然也想和夫人光明正大,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可是我……”羽生垂下頭,“可是我隻是一個小厮。”
“你還年輕啊。”季白拍拍他的肩,說,“我給你一筆錢,你出去闖蕩去,等你闖出名堂來,再來接我好不好?”
羽生正要作答,就聽廊外忽有丫鬟來禀,“少夫人,夫人請您去正院。”
季白一聽這話,心頭一驚,這聞人夫人好端端的請她做什麼?
不會是她砸褚師懷的事暴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