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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着兩日大雨後,次日天空竟出奇地冒了晴。
行李不多,幾件衣服外加幾本書,魏令簡的行李便收拾好了,陶沅音準備的衣物用具吃食被他拿出來了,“都不用,銀兩也都早已備了。”
她故作輕松,隻一遍遍叮囑在外小心。
因為同行的人有英王,陶沅音本想送到城門外的念頭作罷,隻在王府門口送别,魏令簡依依不舍:“到了我寫信回來。”
“好。”馬車外的人強顔歡笑。
身後是鎮安王夫婦,袁氏許是分離的事經曆多了,并不傷感,叮囑兩句後退到一邊去了,甚至心裡是高興的,昨晚她的話,複舟沒有反駁。鎮安王卻是戚戚然,是作為長輩對晚輩未來的擔憂。王府的榮耀沉寂了兩代人,但以後是沉是浮誰也無法預料。
雙禮駕着馬車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陶沅音的肩膀便垮了下來,礙于在府門前,還得撐着。
王妃袁氏率先往回走,她和松月走在最後,在進大門時,她瞧到側邊的柱子後閃過一人,她認得那身形,是袁淑婉,她不解在府中為何要躲躲閃閃?不過她不想多事,不欲說話,隻當沒看見。
“是誰在哪裡?躲躲藏藏像什麼?”前邊的鎮安王魏彧以為是下人,叫住人。
袁淑婉從不得不出來,走上跟前來,尴尬讪笑,“走急了,沒看路。”
“是淑婉啊,湘兒睡着了怎麼不讓奶娘抱去睡?”
奶娘從那邊柱子旁的牆後疾步過來,接過魏湘兒,不等袁淑婉說話,王妃袁氏接過話:“湘兒纏複舟,吵着要送大伯,不是早讓人去叫了嗎?”前半句是解釋,對着魏彧說的,後半句則是向袁淑婉問的。
“湘兒鬧睡,就晚了,我瞧大哥的馬車駕遠了,就沒上前……”袁淑婉說話時,向最後站的人瞧去,僅一瞬間,挪回了目光,上前替下陸媽媽去攙扶姑姑。
盡管短暫,還是被陶沅音捕捉到了,不知為何,她覺得袁淑婉向自己看的那一眼另有深意。
“既然都來了,那你們就陪我說說話吧,”袁氏落下話,在袁淑婉的陪伴下向東院走去。
鎮安王魏彧見狀,“你們婆媳聊吧,我出去走走。”
空曠的前院隻留下陶沅音和松月,兩人面面相觑,陶沅音不知該走向東走還是向西回,袁氏話中的“你們”她沒聽明白,掙紮了一小會兒,決定回西院。
說着她枕邊人之事,卻無一人詢問她半句,陶沅音陡然升起股怪異的感覺。
她現在不想呆在小築,小築裡随處是她和魏令簡相處的影子,她想找點事來分散心思。
小築和問川閣中間是一塊院子和空房,院子有兩棵高大的樹,一顆是會開紅色花兒的茶花樹,另一顆是桂花樹,茶花樹上已經能看到零星花苞了,樹下是院牆邊是兩條花圃。
很多花苗都是去年這時買來打發時間的,花圃也是那時她和松月一鋤一鏟墾出來的。
花圃的花苗長勢都不錯,蘭花葉子青綠,水仙倒是開花得早,白的花瓣伴着黃色蕊心,在這一方小天地中奪目耀眼得很。
養在花盆中的幾株山栀子已經撐不下了,需要移栽到更大的地方。陶沅音環顧一圈,就移到芍藥樹旁邊好了。
花圃裡還有些她叫不知名的花株,聽李管事提過是原先的主人養的,後來一直是他代為照顧。
院中央是一處不大的水塘,種滿了白色和粉色兩種荷花,在夏季盛開時荷香撲鼻,盛景怡人,是她常待的地方。不過在這個季節,隻剩下半折而枯的殘杆和一些逆境生存的水草了。
因為地方大,叫來李管家一起幫忙。一條花圃由她和松月來松土,大棵的花苗挪挪地,另一條就留給李管家來打理。
陶沅音和松月合力把山栀子從盆裡拔移出來,随手搬動山栀子放入挖好的土坑裡,重新埋好土澆了水,幾株移完,身上額頭都已在滲汗了。
李辛一直在水塘對面另一條花圃邊觀察,不蠻驚訝,他所知道是夫人是将軍府幼女,是陶将軍夫婦的掌上明珠,是受盡哥嫂寵愛的嬌嬌女娃,原以為會是嬌生慣養、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主子,做這些粗活重活不在話下卻是他沒想到的,以他對夫人這麼久的觀察,夫人對下人和善溫軟,反而不太講究王府裡的那一套嚴規厲距,不由地開口說了句,“夫人做這些雜事比起大公子強多了。”
“李管事,令簡也愛侍花弄草這些嗎?”陶沅音愕然,她從沒見過,就連在這院子駐足欣賞都沒有過。
“公子不喜歡,倒是夫人喜歡……”李管事接着解釋,“我說的是咱們院已經去世的二夫人劉氏,公子和夫人感情很好,夫人喜歡花草就讓公子學習累了時陪她一起栽花看花,公子總是興緻缺缺吵着不願。”
“公子那時候還小才十多歲,話很多叽叽喳喳的,還養了隻鳥。”
陶沅音明白過來李管事說的是她未曾見過面的婆婆,腦海裡想象着年少的魏令簡的樣子,對比現今的模樣性情,實在納悶李管事說的是魏令簡嗎?變化實在太大了……不過仔細一想某些脾性上好像又能對的上。
“那隻鳥後來死了,就再沒……”
“咳……咳……”松月突然出聲。
李管事邊忙着手裡的鏟子邊回想往事,猛然被打斷,擡頭就注意到了院門口處站着一人,是王妃袁氏身邊的管事陸媽媽,不知道站多久了,收住到嘴邊的話,轉過身忙自己的。
陶沅音這時也回過神來注意了門口,淺淺一笑:“陸媽媽,可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