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粵的這一聲“爸”,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鐘能勝卷毛花襯衫大褲衩的造型太浮誇,而他懷裡大波浪花裙子大紅唇的女人也不遑多讓,兩人往那一站,連院子裡的琉璃燈都暗淡了幾分。
“爸,你怎麼來了?”鐘粵尴尬地走到鐘能勝身邊,盡量用身體擋住那群人審視的目光。
她就從沒想過自己和江丞會有什麼未來,更沒預想過兩家人見面的情景。
可故事總會往人們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
江行知和丁曉君眼裡的輕視和冷漠明晃晃,直直刺向她的自尊。
她不是個蠢人,很多話,不需要人家說得太明。
她和江丞的愛情一直是身邊朋友羨慕的對象,院裡好多情侶都選擇了畢業分手,隻有他們,感情好的連太平洋都隔不開。
室友盧琳曾開玩笑:“粵,回頭你和江丞一個在中國一個在美國,一年才隻能見一兩面,那你們豈不成牛郎織女了?”
鐘粵笑笑不說話。
她和江丞之間的關系早就成了藏在靴子裡的水泡,路走多了就會隐隐作痛,但平時隻要不刻意去碰,倒也能假裝它不存在。
今天,是終于到了挑破的時候嗎?
那應該,會很痛吧?
“乖女!你怎麼也在這!老爸想死你了!”鐘能勝眉飛色舞的,肉眼可見的高興。
隻是可惜他長得江湖氣實在太足,即使面對女兒,也沒個穩重勁兒,倒像個陳年老街溜子。尤其那一雙大花臂,更是吸足眼球。
“我跟你說,今天鎮上的豪威棋牌室開張,你老爸我手氣好爆了你知道嗎!所以就帶你彩雲阿姨出來玩玩,古鎮嘛,咱也浪漫浪漫!隻是,你怎麼也在這?”鐘能勝拿出淇水書院的入住券遞給鐘粵。
鐘粵立刻凝了眸子。
這淇水書院,怎麼會去鄉鎮的棋牌室做推廣活動?
事情好像越來越有趣了。
鐘粵挽住鐘能勝的胳膊,臉上的笑倒是很甜,就是沒有一個眼神賞給旁邊花枝招展的豔俗女人。
女人卻也像看不出眉眼高低似的,親昵地說道:“囡囡,最近怎麼都不回家來呀,我和你爸爸都想你呢。”
“我是陪客戶出來談生意的,爸,我有話和你說,咱們外面說。”
鐘粵拉着鐘能勝就往外走,完全不給江丞任何反應時間。
她和他之間的事,她會和他慢慢說,但此刻還不到時機。
但顯然,他可不這麼想。
剛一轉身,他的聲音就涼涼從背後傳了過來。
“鐘粵,你去哪?”
鐘粵回過頭去,臉上的笑容不減,“我有點事,就先不陪叔叔阿姨了,祝你們在南塢玩得開心。”
她說話的時候本來隻看着江丞方向,可Felix離她更近,她的視線不經意就被他吸引了半分。
她見他正靜靜地看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江丞忽地一下起了身,邁着大步,頃刻就到了她身邊。
“不介紹一下?”
鐘粵感受到了他微笑面具下的不甘。
“啊啊,你好你好,我是鐘粵的爸爸,你一定是她的客戶吧?實在不好意思,我事先不知道你們在這。我家鐘粵沒給你添什麼麻煩吧?”鐘能勝一把握住了江丞的手,熱情地自我介紹道。
鐘粵扶了扶額,她感覺事情好像往更離譜的方向去了。
“你跟叔叔說我是你客戶?”江丞終于忍不了了。
他在她這到底是有多拿不出手,讓她連把他介紹給她家人的想法都沒有。
“難道不是客戶?”鐘能勝一雙冒着精光的小眼睛不停在兩人之間來回。
“爸,這是我同……”
“叔叔我是鐘粵的男朋友,我叫江丞,京市人,跟鐘粵同歲,Z大材料科學與工程專業的,我們倆好了三年多了。”
鐘粵“同學”倆字還沒出口,就被江丞打斷了,他甚至還肆無忌憚地在她爸面前直接牽住了她的手。
被他手掌包裹的感覺很溫暖,鐘粵心頭湧起一陣酸澀,立刻别過頭去,将眼淚咽回去。
卻不想,再次和Felix的目光碰到一起。
他朝她彎起眼角,并舉起了杯子,大大喝了一口。
眼神裡似乎有種悲憫和同情,仔細一看又好像什麼都沒有了。
“男朋友?還處了三年多了?不是我說你鐘粵,這麼大事,你還瞞着你老爸啊!小江是吧,後面桌子上的這幾位是?”
鐘能勝熱情地揮舞着大花臂,跟那一桌子的高知和成功人士打了打招呼。
但所有人都沒什麼特别的反應。
民宿老闆迎上前來:“鐘先生是吧?我們家那浪漫大床房是你訂的沒錯吧?”
他這話不說還好,說完好像氣氛更奇怪了。
可鐘能勝是誰,那可是能從街頭走到街尾跟所有人打一遍招呼,就算飽受冷眼,也能面帶微笑的人。
所以,盡管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在這裡是不受歡迎的,他還是拉着女兒的手走到了桌前,說好聽了是大氣有格局,說難聽點就是沒眼色臉皮厚。
“小江啊,要不你介紹一下,你看你爸媽來了你也不說一聲,這樣,你看下他們能在這邊玩幾天,接下來的行程我包了。你鐘叔叔我别的不敢說,就在這南塢,要論吃喝玩樂,我說我是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鐘能勝皮膚黝黑小眼睛,醜倒是不醜,隻是站在鐘粵旁邊,實在很難叫人看出他們倆是父女。
鐘粵想起小時候有一次她爸帶着她去動物園玩,公交車還沒到站他就被警察給抓走了,隻因為有群衆舉報他像人販子。
“爸,媽,這是鐘粵的爸爸。”
父母的無動于衷讓江丞很沒面子,他的臉色已經冷到極緻,但眼神裡卻都是祈求,祈求他們不要在眼下的場合讓他難堪。
丁曉君仿佛沒聽見似的,一邊笑着和一旁的溫怡讨論着什麼,一邊在底下死死拉住老公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