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佑神色一頓,忽而又笑了。
“鐘粵,你信不信我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比如……”他擡起手腕,看了眼表盤上的刻度,“現在是北京時間二十三點三十六分。”
“什麼意思?”她不自然地将目光從他笑起來過分好看的臉上移開。
“距你下一次為男人掉眼淚,大概還有二十四分鐘。”
鐘粵覺得他腦子大概壞掉了,無語至極:“怎麼,何總是有什麼想不開的,突然不想活了嗎?”
何嘉佑呼吸一滞,然後又想到了什麼似的,眼尾一抹狡黠的光:“所以,我死了你是會難過的,對嗎?”
“那你總要先死一個讓我看看,不然我怎麼知道。”鐘粵試圖繞過他,“對不起,我朋友還在那邊等我。”
她累極了,實在不想再和無關緊要的人做無意義的糾纏。
“鐘粵。”他突如其來的神色認真,“我隻是聽他們說,分手一個星期以内的人午夜時分會很難熬,所以作為朋友,我覺得我應該陪着你,讓你不要那麼難過。”
何嘉佑這段話像是在肚子裡打了一萬遍草稿一樣流暢自然,真誠的讓鐘粵差點就相信他們已經是交情甚笃的“朋友”了。
隻不過,他們之間的關系早應該從他給她結轉工資的那一刻就結束了,再談交情,就有點傷錢了。
鐘粵心底立刻警覺起來:“何嘉佑,你該不會是來找我要回那七千塊錢小費的吧?”
何嘉佑的表情明顯僵了一僵:“你覺得我是為了七千塊錢來這專門堵你的人?”
鐘粵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斟酌了一下措辭:“畢竟,這隻是家稍微有點知名度的網紅路邊攤,實在配不上何總您的身家和格調。”
其實她更想說的是——畢竟,您可是個連襯衫被蹭上口紅印都不放棄賠償的人呢。
何嘉佑這下是真的笑了:“我什麼身家,你不是早知道我這戲台都是現搭的了嗎?”
他一邊說,一邊往她的方向湊了湊,兩人之間的距離已近到不能再近,“你倒是提醒了我,七千塊錢可不是個小數字,你說,你是不是該提供一個同等價值的東西給我?”
他身上乖張的香水味侵襲着她的感官。
鐘粵深深覺得,要不是頂着這張臉,他不定早就在成年之前就被女孩子們打死了。
雖然認識沒幾天的時間,可她對他多少也算有了點了解,他就是那種玩世不恭,遊戲人間的人,什麼東西要是引起了他的注意,恐怕是要遭殃。
所以,她該不會是惹火上身了吧?
早知道,她就不在他面前和江丞分手了,如果她有男朋友,說不定他還能被世俗底線約束約束。
不過也不排除有另一種可能,沒準人家偏就喜歡那種做第三者的破壞感呢。
總之,所有離譜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都會變得很合理,她可拿不準他那副精緻的皮囊之下的心是有多黑。
“小費屬于自願行為,法律可沒規定我有義務給你提供同等價值的其他服務。”鐘粵淡淡看了他一眼,“何總要是有這方面的需求,可以試試其他渠道。”
開玩笑,之前那個平頭大哥起碼還拿出市中心的一套房子來表示誠意呢,何嘉佑可不愧是四兩拔千斤的投機分子啊,七千塊錢就想買她和他共度春宵?
他這夢做得還真是物美價廉。
“哪方面的需求?”何嘉佑不解地皺了皺眉。
“呵。”鐘粵輕笑一聲,懶得拆穿他的卑劣無恥。
何嘉佑想了想,很快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像是他純潔無比的心靈剛剛被她玷污了似的,“鐘粵,你腦子裡一天到晚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隻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兼職做我的跟單員而已。你也知道我國内的辦事處仍在籌備中,想招到合适的員工可能需要點時間。”
“……”
鐘粵的臉突然熱得厲害,語氣也失去了剛剛站在道德制高點時候的嚣張:“啊……我應該沒什麼時間,下個月我就要去新單位報到了,我那網店還一堆事要解決。”
“行吧,你考慮考慮。”何嘉佑的語氣漫不經心的,“我隻是覺得作為一個即将畢業的新社會人,能積累一點項目的立項經驗也挺好的,等哪天我的公司發展好了,你可就是除了我之外第一個見證它從無到有整個過程的人呢。”
鐘粵仔細想想,覺得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反正接下來她隻是個雜志社的小編輯,想必工作也沒有多忙。
就算忙,抽出一點時間幫他跟跟單應該也不成什麼問題,反而還能給自己增加點收入。
她馬上就要從大學宿舍搬出去了,到時候還得租個房子,杭城這房價,想租個稱心如意的價格肯定不便宜。
缺錢,是流淌在她血液裡的兩個字,在她的身體徹底将它新陳代謝出去以前,她都不得不凡事以它為先。
“謝謝何總,我好好考慮一下,盡快給你答複。”鐘粵笑得熱情又真誠,仿佛剛才倆人之間什麼不愉快都沒有發生過。
何嘉佑嘴角一抽,然後又閑閑道:“薪資方面的問題都可以談,甚至前期提供食宿都沒問題,但你不能有其他方面的需求。因為……”
他停下來,唇角的笑意味深長,“我何某人的一夜可不止七千塊錢,我想你目前應該,還付不起。”
“……我沒那個意思。”鐘粵隻能把咬碎的牙混着血吞了。
“哦,那剛我說作為朋友應該好好陪你度過這段難熬的日子的時候你想到哪去了?怎麼就突然扯到特殊需求上去了?”
何嘉佑歪着頭,滿臉求知欲。
似乎想找出她骨子裡的卑劣無恥被她藏到了哪裡。
鐘粵的大腦被上了發條一樣嗡嗡響,一時也沒想好她這一局該怎麼赢。
總歸,就算是死,她也不能承認是她先聯想到兩人之間可能産生情|色交易。
不能正面交鋒,隻能另辟蹊徑。
腦子裡的念頭千回百轉,擡起頭,都化成了眼底委屈的眼淚。
“對不起啊何總,之前在旅行社遇到過不少心術不正的客人……是我誤會你了。”
何嘉佑明顯愣了愣,一雙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裡都是錯愕和歉疚,雙手無措地從褲子口袋裡抽出來,似是想幫她擦眼淚,最終卻隻停在了恰到好處的位置。
沒有僭越。
鐘粵的心因為這個動作沒來由地一跳,連哭戲都忘了繼續演。
“姐!”林英爵突然出現,把她半護在身後。像一頭被侵犯了領地的狼,眼睛裡都是泛着殺氣的微微綠光。
鐘粵發現,每次他愠怒的時候,氣場就會變得特别恐怖,可能和他偏粗犷的五官有關。
何嘉佑本來小心翼翼的肢體動作驟然變得松散。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下林英爵,又懶洋洋看向鐘粵:“這位是?”
鐘粵隻好為他們彼此雙方做介紹:“這是林英爵,我從小一塊長大的好朋友。這是何嘉佑,就是我……我今天跟你說的那個客戶。”
林英爵眯了眯眸子,冷冷地盯了何嘉佑幾秒,沒吭聲。
“鐘小姐,真想不到你背後還跟朋友提起我呢,何某人真是受寵若驚。你好,我是何嘉佑。”何嘉佑笑着向林英爵伸出了手。
可林英爵的神色仍舊淡淡的,沒有任何動作。
鐘粵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卻仍然處于一個防禦和攻擊臨界的狀态,仿佛随時會将何嘉佑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