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的那個女孩是我高中同學介紹的,很快也要去北美讀書。這幾天簡單聊了聊,發現兩個人在成長經曆和三觀方面還是挺合的,所謂的門當戶對吧。所以就準備見一見,具體後面怎麼樣,還不知道。”
江丞的語氣冷靜且無情,讓鐘粵簡直不敢相信前幾天在淇水書苑的院子裡掉眼淚的人是他。
她終于失去了風度:“你想找門當戶對的姑娘當初為什麼要靠近我啊?是誰一個月之前還說要和我先在國内領證結婚啊!”
“我那個時候說要結婚也是真的,鐘粵,我和你相處三年,我對你怎麼樣,你心裡應該明白吧?我是希望我們的感情能有一個好結果的,可是你是怎麼做的?你對我說過一句實話嗎?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你那個沒有生活能力的爸爸才留下來的,實際上呢?”
江丞咄咄逼人,鐘粵大腦突然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該怎麼反擊。
“你覺得實際上是什麼?”她嘲諷地反問他。
“因為你自卑啊,鐘粵,你不覺得你在我面前一直很自卑嗎?如果你真的對自己有信心,怎麼會覺得你去了美國就隻會成為我的附庸?我們在一起三年,你對我們之間關系連一絲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那還談什麼?”
鐘粵頹然坐回到座位上,滿是無力感。
她承認,他說的都對。
“哎,這麼快就認輸了啊。來,你把這個敲在他頭上,醫藥費我出。”何嘉佑懶散地遞過來一個綠色的酒瓶。
鐘粵的眼淚都因為這個家夥的離譜行為頓了頓。
“算了,他說的都對。”鐘粵擦了擦眼淚,假裝若無其事地轉向江丞:“挺好的,祝你相親成功吧。從此以後任君憑欄我們再不相幹。”
“不是你先放棄我們的感情的嗎?怎麼現在聽起來倒像是我的錯?”江丞也紅了眸子。
“是我的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你有将來,所以也談不上什麼放棄不放棄。”鐘粵承認。
這件事就像是太陽到黃昏時候就會落到地平面之下那樣簡單而自然,無需什麼道理可言。
何嘉佑站起身,将酒瓶放在桌子上,溫柔地幫她把淩亂的頭發别到耳後,“你别聽他亂說,你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他。要是他真的有像他說的那麼愛你,根本就不應該把責任都推到你身上。這人與人之間,哪有什麼東西都是一個人的錯?”
他的動作太過于暧昧,鐘粵的眸色忽地轉深,連呼吸都有一瞬的滞澀。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這家夥好像每次出門用的香水都不一樣——倒是很符合她對他花心多情的印象,頭頂暗黃色的光投射下來,為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光。
越過他的肩膀,她看見江丞的臉色微愠,但很快又被不甘替代。
“鐘粵,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說,我已經為我們的感情努力過了,但結果不是我一個人能左右的。”
“我還想告訴你的是,和你在一起的這三年,我對你都是一心一意的,你的青春從沒有被一個爛人浪費過。”
“這幾天我也想過,是不是幹脆就認了黃樂妍潑給我的髒水,讓你暫時好受點。因為你會覺得,既然江丞這麼渣,就把他像丢一個垃圾一樣丢掉也沒什麼可惜。”
“但是我不想你後面再回憶起來我們之間的事的時候,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江丞說完這句話,還若有若無看了眼何嘉佑。
鐘粵坐在那,一動不動地看着江丞,眼前的人像是在發表什麼演講。
以證明他的深情和偉大。
或許還有無辜。
襯得她好像才是這段關系裡的爛人,既沒有擔當,還是個用情不專的垃圾,以及多少年後想起來都會惡心的蒼蠅。
她以前就知道他霸道強勢以自我為中心,沒想到他連最後的分手時刻都要占上風。
“何先生的确隻是我請來的演員,我們的事情與他人無關。你可以走了,明天的飛機我就不送了。”鐘粵突然覺得剛才的眼淚有點可笑。
“既然你這麼坦誠,我也就直說了。”江丞憐憫地看了看她,又接着說道,“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們不會有未來。”
鐘粵嘲諷一笑:“在這件事上我們就沒必要争個輸赢了吧?我算你赢好了。”
“都到這個時候了,就算聽句實話也沒什麼大不了吧,鐘粵?我說的是我知道我們不會有未來,但是我還是為此付諸努力了。因為,我不想做良心上的壞人,也不想承認……我的卑劣。但是說實話,如果你不能和你的原生家庭徹底割裂,我想,換成誰也很難背負起你的一切吧?”
江丞果然夠坦誠,鐘粵被他言語的箭刺得滿身都是血,連先護着哪裡都不知道。
他的意思是,他從追她的那一天就已經知道他們兩個不會有好結果了?
但是他還是追了。
不僅追了,還竭盡全力地對她好。
還極力勸說他的父母接受她。
因為隻有這樣,到最後他們倆沒有在一起的錯誤,就都在于别人,跟他完全沒有關系?
他隻是無力改變這命運而已。
他倒也不必,如此坦誠。
她算是明白了精緻利己的精英階層,是什麼腦回路了……
“夠了江丞,你越界了!”
鐘粵還沒做出反應,一邊的何嘉佑倒是搖搖晃晃站起了身。
他看起來醉的不輕。
“身為男人,都到這會兒了,就别做掉價的事了吧。”
“是嗎?”江丞也起了身,“難道你家裡會同意你娶這樣出身的女人嗎?别把深情的謊言說的太真,我們誰也沒活在偶像劇裡。”
江丞向樓梯口走去。
拖着跌跌撞撞的身軀。
鐘粵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拿起何嘉佑給她的啤酒瓶,全力敲在這個混蛋的頭上。
可是這樣,又好像有點太便宜他了。
于是她用力勾起了唇,笑得明媚而風情。
“江丞。”她輕吐他的名字。
他頓住腳步,回過頭來。
“和我在一起這三年你開心嗎?”
江丞的表情果然定在了臉上。
所有的驕傲都像碎裂的面具一樣瓦解。
“和你在一起這三年,我很開心,謝謝你。”
一個短暫的沉默之後,他終于失魂落魄地下樓去了。
仿佛把什麼東西永遠丢在了這個破舊不堪的小店裡。
他們果然以最難看的姿态告别了彼此。
青春散場。
“鐘小姐,他走了。”何嘉佑輕聲提醒。
鐘粵收回目光,語氣淡淡的:“嗯。”
“所以,現在可以換我愛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