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周後,鐘粵拿到了人生中第一套完全屬于自己的房子鑰匙。
那套房子最終以四百零二萬的價格成交,那兩萬算是他們給房主流血的心髒一點小小的補償。
拿鑰匙的那天,她中午特地從單位裡跑出來一小會兒。過來的路上,她沒乘坐交通工具,而是掃了一輛單車,從白馬街轉到鳳凰路,再沿着江濱西大道一路向東。
十二公裡的路,她走走停停差不多騎了四十分鐘。
這四十分鐘裡,她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大腦一團亂,連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
直至工作人員把鑰匙交到她手裡,她都還沒有把鑰匙,房子,她,以及何嘉佑聯系在一起。
尤記得中考那年,她差點就因為某一科的嚴重失誤與重點高中擦肩而過,按照專業人士預測的分數線,她應該剛好就差那麼一兩分。
一兩分看着少,但對應的,可就是一兩個操場的人。
錄取結果開放查詢時間按約定是當天中午十二點,可實際上,還不到十點,朋友圈裡就喜報滿天飛了。
班級群裡一片亂糟糟,所有人都因為靴子終于落地而長舒了口氣。
隻有她,早晨起床就從家裡躲了出去,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遊蕩了一天。盡管還沒有看到結果,但她在心裡已經給自己判了死刑。
她比誰都知道,錯過重點高中,她的人生線很可能就要轉向了,她不甘心,也不知道該怎麼接受。
到最後,還是林英爵找到了她。
他們在昭亭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子裡迎面相遇,各種電動車、小貨車和小三輪車從他們之間駛過,一片塵土飛揚。
“姐!”隻喊了這一個字,林英爵就哭了。
然後他才激動地質問她:“這一天你跑哪去了啊!你知不知道大家都急瘋了!你們學校老師打電話過來,說你被一中錄取了!”
直到現在,鐘粵仍然覺得當年的錄取是來自幸運女神對她的眷顧。
從絕望中生出的希望向來擁有神奇的力量,上了重點高中後,她比從前還要更努力十倍,而這些努力也沒有白費,最終為她換來了雙一流Z大的錄取通知書。
可是,一個人又怎麼會一直走運呢?
何嘉佑的出現真的不是上天給她設計的巨大陰謀嗎?如果是,他到底想從她這裡拿走什麼?
這兩個來月的時間裡,他們一直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卻始終相安無事。
别說什麼解決生理需求,就連單純的陪伴入睡服務,他都從來沒有對她提起過。他不是說他一個人守空房都很難入睡嗎?難道這個也是诓她的?
鐘粵向來不喜歡欠人太多,他若是對她做點什麼,她說不定還能坦然點。
總好過現在她一想起他這個人,心裡就充滿了猜疑和恐慌,就像當初等高中錄取結果那段時間的煎熬一樣,這靴子一直不落地,算怎麼回事?
她們單位中午休息的時間不長,拿了鑰匙,鐘粵不敢再騎單車,轉而乘了地鐵。
從房子到她們單位地鐵不用換乘隻有四站,很方便她通勤。
幸福來得太容易,總叫她惴惴不安。
何嘉佑這段時間很忙,前兩天才剛從智利拜訪客戶回來,一回來又是各種報價、準備樣品、商定合同細節,昨天後半夜她起來上洗手間,還見他在書房和客人開視頻會議呢。
看來她是真的把他坑得傾家蕩産了,不然人家好好一個富二代何必要這麼拼?
她的心畢竟也是肉長的,見他這麼辛苦,她也不好裝作視而不見,于是,上了地鐵,她就拿出了手機給他發了消息過去。
「我剛去售樓部拿了房子的鑰匙。」
他回得很快:「一切都還順利嗎?」
「挺順利的。」
鐘粵仔細回想了一下,買這套房子的整個過程中,隻有談價格和簽合同兩個關鍵的時間節點他出面陪了她一下,其餘的手續基本都是她自己跑的。
和其他恨不得把女朋友護在掌心的男人不同,他好像一直在有意無意培養着她獨自一個人處理問題的能力。隻有她真心向他尋求幫助的時候,他才會提一點建設性的意見。
其他的大多數時候,他對她都是完全信任和放手的狀态。
鐘粵不是個什麼都沒經曆過的情感小白,她可太清楚處于親密關系中的男人對自己的女人控制欲有多強了。
之前和江丞在一塊的時候,他雖然自己也很忙,但在管着她這件事上,他可從來沒放手過。
說好聽了,就是爹系男友會照顧人,說難聽了就是大男子主義,傾向于支配性。
可何嘉佑就好像從來沒有這方面的表現。
鐘粵覺得,大概是因為比起把她視為自己的“女人”,他更把她看成是某個項目的合作夥伴。
既然是合作夥伴,隻要合作條件達成就好了,溫情脈脈的感性糾纏自然都是多餘的。
好像這樣也不錯。
所以,她是不應該做點什麼讓合作盡快生效?
「今天能不能早點下班?我請你吃飯。」發完這句話,鐘粵就做了個深呼吸。
該來的,遲早都要來的,對吧。
不想對方卻直接發了語音過來,聲音極盡撩撥:「怎麼好好的就要請我吃飯?吃什麼?燭光晚餐啊?」
鐘粵抿了抿唇,回他:「不太清楚哪裡有吃燭光晚餐的地方,何總要是知道可以把餐廳名字發我,我去定位置。」
「OK,等下我發你。」
他還真知道。
聽說男人都有帶後來的女人去他曾經的戰場複盤的癖好,說不定,那家餐廳他已經和他其他的女人吃過很多次了。
也挺好,至少他們不用在點菜的問題上踩雷了。
「OK,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