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是流感,傳染性挺強的,一會兒别忘了戴口罩。人我交給你了啊,公司還一堆事呢!吃飯什麼的你自己看着辦,我家廚房雖然沒開過火,但鍋碗瓢盆什麼都不缺,樓下超市可以送菜,回頭我把他家電話發你微信。”
鐘粵點點頭:“謝謝啊。”然後又反應過來:“咱倆好像沒有微信吧?”
蘇聞禮輕哼一聲:“那還愣着幹嘛,你掃我啊。”
“哦。”鐘粵看了眼他手機屏幕上的二維碼,然後才手忙腳亂地掏出了手機。
“醫生一會兒就上來給他換藥。”
“知道了。哦,他人在哪個房間?”
“那兒。”
蘇聞禮終于下樓去了。
鐘粵進洗手間洗了手,這才蹑手蹑腳地來到了何嘉佑休息的卧室。
門虛掩着,她隻輕輕一推,就看見了輕皺着眉躺在床上他。
輸液管裡的液體滴滴答答,而他穿着黑色的家居服,面色蒼白,連嘴唇都是皲裂的。
她從沒有見過這麼狼狽的他,心裡突然密密匝匝都是歉疚,要不是因為她,他那晚也不至于被那場大雨淋到。
不知道夢裡見到了什麼,他的睫毛一直在不安地眨,手指也像是在尋找着什麼,不停地在虛空裡輕輕動着。
鐘粵見狀立刻毫不猶豫地将他的手握在了掌心,試圖給他一點安全感,他的手真的很燙。
“别,别丢下我。”何嘉佑無意識地嘟囔着。
鐘粵沒聽清他在說什麼,把耳朵靠近他的唇:“你說什麼?是要喝水嗎?”
“媽媽,别不要我。”這一次,他的聲音清晰了很多。
鐘粵的心髒立刻沒來由地一抽。
她搞不清自己是在心疼他,還是因為同樣被抛棄的經曆而和他共了情。
“要是我沒有把你的阿貝貝扔掉就好了。”
鐘粵歎了口氣,又接着說道:“可是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這人還沒壞到那種程度。其實有時候我還挺羨慕你的,你别誤會啊,我可不是羨慕你的家世什麼的,我是羨慕你就算恨一個人,還能有個具體的對象,不像我,連恨都無從恨起。我那個媽,可是二十幾年都沒有回來看過我一眼。”
“那你還想找她要個答案嗎?”
“要個答案?”鐘粵笑着搖搖頭:“算了,我怕失望。”
然後她才意識到了什麼似的蓦地擡頭看向何嘉佑的臉:“Felix!你醒了?你怎麼樣,很難受吧?你要不要喝水?我去給你倒。”
“不用,我不渴。”何嘉佑笑着搖搖頭:“你不是去出差了嗎,怎麼跑回來了?”
“事情做完了就回來了呗。”
“我還以為你是特地回來看我的呢。”何嘉佑失望地歎了口氣。
鐘粵被他逗笑:“你偶像劇看多了吧?”
“那你有沒有給我帶伴手禮回來?我聽說雲南的茶和咖啡什麼的都挺不錯的。”
“我要說沒帶,你會不會很失望?”鐘粵調皮地看向他。
“嗯……不過也能理解,你太急着回來看我了嘛。”何嘉佑試圖坐起身來,卻頭疼得皺起了眉。
鐘粵趕緊上前去扶起了他,并把一個枕頭塞在了他的背後。
“别過度腦補。”鐘粵笑,“其實我還真帶了件禮物回來給你,就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隻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
“那你等着。”
鐘粵噔噔噔跑到客廳打開行李箱,又很快跑回來,手裡拎了個牛皮紙袋。
“什麼東西?”
“我們部門這個月做的不是紮染主題嘛……”鐘粵一邊說,一邊從紙袋裡拿出了一條靛藍色的絲巾,赧然遞到何嘉佑面前。
“哦,所以,這是你親手染的?”何嘉佑挑了挑眉。
眼睛裡卻都是驚喜。
“嗯,染得不太好。”
何嘉佑将絲巾慢慢展開。
一片波濤溫柔的海瞬間在面前蔓延開來。
一條小鲸魚正快樂地追逐着浪花遊泳。不遠處的水面上,一條巨大的魚尾默默地陪伴着。
她沒有說明,但是很顯然,那是小鲸魚的媽媽。
何嘉佑這輩子從沒有收到過這樣用心的禮物,一顆心也像浸了海水,潮濕又鹹澀。
“以後你就抓着它睡覺吧。”鐘粵勾起唇,眼裡都是溫柔。
就算這輩子隻能是朋友,她也希望他以後都能像他給她的初印象那樣,永遠驕傲地揚着頭,永遠不把這無趣的人間放在眼裡。
永遠像這條小鲸魚一樣快樂。
“我為什麼要抓着它睡覺啊!”何嘉佑暗啞的嗓音在安靜的室内格外清晰,“我不是還有你嗎?我以後都要抱着你睡!”
他一把将她拉入懷裡。
兩人突然四目相對,唇與唇越來越近。
就在這時……
“喂你們幹嘛呢!”一個急促的聲音突然在房間内響起。
鐘粵倏地回過頭去。
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神情激動地指着她:“這位小姐你知不知道他感染了流感啊!你不戴口罩也就算了,你還敢……你還敢親他,你是真嫌自己抵抗力太好啊!”
“不是……”鐘粵立刻起了身,“不是你想得那樣。”
“延青,你别激動,這是我女朋友。”何嘉佑解釋,然後才回過神來,“你說什麼?我感染的是流感!那她會不會被傳上啊,你趕緊看看有沒有什麼預防的藥給她吃點!”
“瞎胡鬧!你等會兒吧!”那個叫延青的男人翻了個白眼,又大步出去了。
何嘉佑朝他的背影努了努嘴:“我好兄弟,許延青。”
“哦。不過,我覺得我也沒什麼吃藥的必要了,要是傳染,我還不早被你傳上了。”想起那晚浴缸裡的沉浮和纏綿,鐘粵紅了臉。
“也是。”何嘉佑臉上閃過一抹壞笑,“畢竟,你連我的口水都不知道吃了多少。”
“喂!你瘋了你!”鐘粵迅速朝客廳看了一眼。
“對,我是瘋了。不過,現在好像被治愈了一點。”
何嘉佑溫柔握住了鐘粵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