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何嘉佑還是看清了她看向鏡頭時絲毫不加掩飾的冷漠,以及,摟在她肩膀上的,林英爵一隻手。
他眯了眯眸子,語氣卻越發平靜:「你把我電話拉黑了?」
鏡頭裡的他正坐在家裡的沙發上,懷裡的愛醬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一雙大眼睛烏溜溜地轉,小爪子時不時在鏡頭上拍一下。
何嘉佑柔聲安慰着:「愛醬,你是不是想媽媽了?」
這句話讓鐘粵再次崩潰,眼底的淚堆積不住,順着眼角滑了下來。
「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人在哪?位置發我,過去接你。」
他隔着鏡頭和她深深對視着,鐘粵怔怔的,死死咬着唇,一言不發。
然後,她直接點了挂斷拉黑。她現在沒有多餘的力氣應付他,更不想再放任他玩弄她的真心。
“我不想和他說話。”
林英爵看了她一眼,突然想到了什麼,“你說,鐘叔會不會去了彩雲阿姨那邊?”
翁彩雲,鐘能勝那個另嫁了他人的前女友。
鐘粵蹙了蹙眉,“他們還沒斷幹淨?”
“不好說。”
“那你知道她家在哪裡嗎?”
“知道。”
“好,那咱們過去看看。”
翁彩雲嫁去了縣城,離昭亭也就三十分鐘車程。可她們還沒開到一半,鐘粵手機就收到了一通顯示來自境外的電話。
她挂斷,對方就再打過來。
最近媒體上都在鋪天蓋地宣傳電信詐騙,提醒市民警惕境外電話,鐘粵本不想理,可對方實在不依不饒,她不勝其煩,還是點了接聽。
她倒是想看看這騙子到底什麼話術,要是沒有何嘉佑的段位,她真心勸他們轉行算了。
卻不想,對面傳來的竟是鐘能勝的聲音。
「囡囡,我是爸爸!」
「爸?你去哪了!」
毫無預料的林英爵一腳刹車,倆人的身體忽地向前一傾,又被安全帶勒住。幸而路段偏僻後面沒跟着車,不然定要發生交通事故。
鐘能勝那邊的聲音很嘈雜,但依然能聽出他的開心:「我跟朋友來港澳玩了,之前的手機号用不了,我現在用的是臨時電話卡!囡囡你不要擔心我啊,再過幾天我就回去了。」
「你什麼朋友啊?」鐘粵蹙了蹙眉,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分明都在昭亭。
「就幾個新認識的朋友,說了你也不知道。」
「你哪來的錢出去玩?」
鐘能勝大聲抗議,「來港澳又不是去美國,這幾個錢都出不起你爸這些年就白混了!」
鐘粵聽到那邊有人喊他,「鐘先生」。
鐘能勝的語氣立刻變得急切:「囡囡我不跟你說了啊,等我回去給你帶禮物啊!」
鐘粵還待再說,那邊已經挂斷了。
她回撥過去,卻隻聽到語音提示——您撥打的号碼是空号,請核對後再撥。
鐘粵氣得差點沒把手機從車窗扔出去。她在這邊擔驚受怕的,人家玩得倒是開心,估計早忘了她這個親閨女姓甚名誰了。
林英爵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姐,是鐘叔?”
鐘粵不耐地嗯了一聲,指腹揉着太陽穴。
“那我們現在?”
“回杭城吧。”
“哦。”
鐘粵到家時已經夜裡十點半,她知道何嘉佑的作息,一般來講這個時間他不是在和國外客戶開會就是在回複郵件,可今天房子裡安靜得可怕,半盞燈都沒開,顯然他并不在這裡。
鐘粵松了口氣,摸黑脫了鞋子,連拖鞋都沒穿就直接向卧室走去,她太累了,隻想睡個天昏地暗。
可還沒等她走卧室門口,一個低沉的聲音就從背後傳了過來,明顯帶着不悅:“你去哪了?這麼晚才回來?”
鐘粵吓得魂差點飛出去,一把按下門邊開關。
燈亮了。
她捂住心髒,慢慢回過頭去。
沙發上的何嘉佑正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谪仙般的一張臉陰沉得令她感到陌生。
他沒有換衣服,還穿着早晨出門時的那身羊毛套西,劉海從額頭上垂下來,看着有點頹廢。
鐘粵心頭漫過陣陣的悲哀,突然不知道該跟他說點什麼。她别過目光,若無其事地走到了貓窩旁邊。
此時的愛醬正睡得深沉,小小的身體因放松而軟綿綿,可愛得不像個活物,倒像個毛絨玩具。
她愛憐地撫了撫它的毛,可它依舊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裡,一動沒動。
“跟你說話呢。”
她垂着眸,态度不冷不熱,“你不是都看到了嗎?還問。我是你的女朋友,又不是你豢養的寵物,見個家人還要跟你彙報嗎?”
“不錯,還記得你是我女朋友呢。這麼說……”他慢慢走到她的身邊,将她從地上拉起來,露出一抹沒有溫度的淺笑:“你把我拉黑是在跟我耍性子呗?那你總要先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吧?”
鐘粵抿着唇,始終不去看他的眼睛,“沒有拉黑,應該是不小心誤觸了。我當時找我爸找得心急,沒顧上你。”
“你找你爸幹什麼,他不是出去玩了嗎?”
鐘粵愕然擡起頭,心底的火一下就被點燃了:“你知道你不告訴我,害我白白擔心了一整天!”
何嘉佑沒好氣地戳了戳她的頭:“你問我了嗎小姐?你連今天回昭亭的事都沒跟我說,我怎麼知道你這一天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鐘粵仔細想了想,他說的好像也有道理。
氣焰立刻微弱了許多:“對不起。”
她認錯認得太快,倒叫何嘉佑愣在了當地,在沙發上坐了半宿氣得胃疼攢的好幾籮筐的話倒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她總有辦法叫他的心柔軟下來。
他歎了口氣,認命地将她扯進了懷中,語氣依舊傲嬌又委屈的,“不是說好的這次你要堅定一點,多給我一些信任嗎?很多事情我不跟你說,隻是不想你跟着擔心。”
“我沒你想得那麼弱。”
“我知道,可是我心疼啊。”
鐘粵不知道他哪句話是真,但還是受用地暫時收起了身上的刺。
他的聲音突然很脆弱,“鐘粵,答應我,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背刺我,好嗎?我父母掌控不了我的,但你要是不信我,不信你自己,我就真的一點勝算也沒有了。”
鐘粵将頭埋在他懷裡,心再次一寸一寸安定下來,“我盡量吧。”
兩人就這樣抱了很久。
他的懷抱給了她難得的安全感,很快她的意識就開始模糊。奔波了一天,她這會兒實在有些撐不住了。
“後天去參加我的生日晚宴吧,那邊說想正式認識一下你。”何嘉佑突然說。
可鐘粵呼吸綿長,早抛下他會周公去了。
何嘉佑無奈地笑了笑,隻能橫着将她抱了起來,向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