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佑嘴角一抽,無可無不可地撫了撫花瓶裡洋牡丹的花蕊,沒吭聲。
嚴湄看不下去,示意何詠恩,“快,拿紙巾給爺爺擦擦眼淚。”
又語重心長地對何嘉佑說道:“小佑,爸媽知道你這些年心裡一直在恨我們把你送給了别人,但你也要理解,當年公司的資金鍊出了巨大問題,你堂伯父答應施以援手的唯一條件就是要從咱們家過繼一個兒子過去,我和你爸爸要是不那麼做,咱們這一家老小,還有公司裡上百号人,都得去喝西北風。”
何嘉佑隐約想起那個小小的自己被他們無情扔在一個富麗堂皇的大房子裡的情景。那天的他哭得厲害,一直死死抱着父親的大腿,說什麼都不肯放他走。
可他還是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他模糊的視線中。
“何念念。”他擡眸,目光掠過張曼貞,然後才看向妹妹,笑得混不吝,“聽見沒,你今天得到的一切可都要歸功于我,以後少跟我争搶。”
何念念瞪大了她天真的眼睛,不服氣道:“你這是偷換概念!”
“好啦,都多大的人了,還鬥嘴。”嚴湄的話雖然是對兩個孩子說的,眼神卻隻看向何念念一個人。
分明是在跟她說——你跟他認真什麼?
就在這細微之處,已将親疏有别演繹得再清楚明白不過。
何嘉佑嘴角勾起一個沒有溫度的弧度,心底卻已經厭煩到極緻,“所以,今天找我回來到底是什麼事?”
何世雄說:“家裡為你明天的生日會忙得昏頭轉向,你倒沒事人似的。”
何嘉佑聳聳肩,一副腹内草莽的二世祖相:“本來就是你們非要借着這個機會讓我認祖歸宗,我又沒說我願意。”
眼見氣氛又要僵,嚴湄立刻在何嘉佑的肩膀按了一下,安撫的意味明顯,“車都準備好了,一會兒跟着爸爸和大哥帶着詠恩和笙笙回昭亭祖屋祭拜一下爺爺奶奶和你二哥。”
母親身上熟悉的味道傳來,何嘉佑一時有些失神,也就沒有拒絕。
“兒子。”嚴湄也紅了眼睛,“記得二十五年前生你的那天,也是這麼個大雨天。你是媽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當我舍得……”她哽住聲音,緩了半晌,才笑着摸了摸他的頭發,“隻要你高興,無論什麼爸爸媽媽都支持,你喜歡的鐘小姐,我們也會愛屋及烏的。”
蓦地聽到他們提到鐘粵,何嘉佑不自覺就紅了臉。
“詠恩。”他朝侄女招了招手,“要不要和三叔一塊回老家?”
小女孩立刻興奮地又蹦又跳,“要!詠恩和三叔一塊坐好嗎?”
“好。”何嘉佑寵溺地笑了笑。
*
鐘粵是被一陣門鈴聲吵醒的。
難得休個長假,如果可以選,她恨不能七天都用來睡覺,可偏偏,她選了何嘉佑,很多事情不得不遷就他的節奏。
如果沒記錯,門外來的應該就是送禮服過來的品牌方工作人員。
“請等一下。”鐘粵攏了攏頭發,又随手抓過何嘉佑的睡袍穿在身上,系好腰帶,簡單而無懈可擊。
看了眼手機,發現早在一個小時前,他就發了微信給她,說他回昭亭去了,今天大概回家時間會晚。
見她很久沒回,他又發了第二條過來:「還沒醒嗎寶貝?要是身體真吃不消的話……下次可以提醒我适可而止的。」
昨晚纏綿時的許多細節不受控制地湧進腦海,惹得鐘粵的心尖一癢。
他還是那樣喜歡用sweet talk勾起她心底的羞恥感,進而再把那絲欲拒還迎的嬌媚繞在指端,慢慢将她拆到支離破碎。
「現在就适可而止吧,何嘉佑。」
迅速打完這串字回複完他,鐘粵打開了門。
可下一秒,她臉上的桃花就褪去了嬌妍的顔色,芳華凋落。
因為她實在是沒想到,門外站着的竟然是何嘉佑的媽媽嚴湄和妹妹何念念。
“鐘小姐,不請我們進去坐坐嗎?”嚴湄笑得溫柔而大氣,“不好意思,提前也沒給你打個電話。”
“哦,快請進阿姨。”鐘粵有些慌亂,心裡拿不準這兩個人上門找她是要做什麼。
放在平時清醒時,她還能身披铠甲刀槍不入,可此時,正是她最迷糊也最脆弱的狀态,她不确定自己的大腦有沒有能力高度集中精神處理一切突發問題。
嚴湄說:“要換拖鞋嗎?”
“沒關系的,不用換。”鐘粵緊張地笑笑。
還沒等她說完,一身富家千金風打扮的何念念就已經踩着高跟鞋不客氣地走了進來,環視了一圈才愕然把墨鏡推到了頭發上,驚呼道:“天呐,你給我三哥灌了什麼迷魂湯了,才讓他心甘情願跟你蝸居在這鴿子籠裡啊?”
“……”
好沒有禮貌的小東西。
鐘粵忍不住腹诽。
不過,看在她長了一張何嘉佑的臉的份兒上,她沒跟她計較。
“别沒大沒小。”嚴湄笑着嗔了女兒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