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她還沒有忘記,她是有男朋友的人。何嘉佑對她不賴,從一開始她就答應了他的,合約期内絕不做背叛他的事。
邱新傑有點尴尬,卻也很快掩蓋過去。他對她說:“鐘粵,走吧,我們去找鄭總。她一定有辦法的。”
鐘粵不認為鄭靜娴有理由對她這個微不足道的小職員伸以援手。但眼下人命關天,哪怕隻有一絲絲的希望,她當然也不會放棄。
于是她用盡全部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鄭重地和邱新傑說了聲:“謝謝你,Chris。”
從警局離開的時候離傍晚還有一段時間,但因為下雨的原因,天色黯淡無光。
鐘粵讓林英爵先回去,鄭靜娴那裡帶他一塊去不合适。
林英爵應允。
末了才提醒,“姐,何嘉佑還在昭亭家裡等你呢。”
鐘粵心一橫,“不管他。”
說完就打開車門跳上了邱新傑的車。
從派出所開往高速口的路段有好長一段因為施工原因沒有路燈,行車視線受阻,邱新傑不敢把車速提得太快,隻能小心控制踩油門的力度。
“你餓不餓,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
鐘粵這才意識到人家陪了她一下午,也是水米未進呢,越發不好意思。她爸這事雖急,卻也沒急到這個份兒上,再說,她爸隻是她一個人的爸,她憑什麼要求别人跟她一塊挨餓?
于是她趕緊說:“抱歉,你也餓了吧?你想吃什麼?我對昭亭還算熟,要不帶你去吃點東西?”
“我還好。”邱新傑轉眸看了她一眼,試探道:“你要是還能堅持的話,我們可以開回杭城去鄭總家吃。”
“去鄭總家吃?”鐘粵一怔,“這好嗎?求人家辦事還要蹭飯?”
“有什麼不好的,我早說了,鄭總很喜歡你的,你不用拘謹。”說完又補充道:“再說,我私下叫她一聲幹媽,從小不知道在她家蹭了多少頓飯了。”
鐘粵擰了擰眉,卻也隻能答一個:“好吧。”
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再有三個路口,車子就要駛上高速,鐘粵卻不知怎麼後了悔,滿腦子都是何嘉佑孤零零在她家那個四處漏風的小破房子裡癡癡等她的模樣。
現在還來得及。
還來得及。
她在心裡一遍遍地說。
終于,就在最後一個路口,她才鼓起勇氣對邱新傑說:“Chris,不好意思,麻煩你前面右拐。我想,我還是得回趟家。”
後視鏡裡的邱新傑神色明顯一僵,但下一秒,還是溫和地說了聲:“好。”
鐘粵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回這個家了。前幾天跟林英爵回來找鐘能勝,她也隻是從家門口路過了一下。
遠遠地,她就看見了何嘉佑那輛招搖的跑車停在路邊,和周圍小鎮風格的老房子格格不入。
鐘粵幾乎是用奔跑的速度的上的樓,臨下車前還沒有忘記把邱新傑的風衣脫在車裡。
雨還在下。
邱新傑在後面喊:“鐘粵,傘!”
她卻什麼都聽不見了,一顆心除了一個何嘉佑,再無其他。
然而她再一次猜錯了,向來不按常理出牌的何嘉佑這一次也沒讓她失望,她想象中的他有多麼脆弱可憐和無助,現實中的他就有多麼怡然自樂。
女朋友和情敵共度一整個下午,他竟然還有心思畫畫呢?用的還是她上中學時候的畫紙和顔料……
過了這麼多年,那些材料都沒過期嗎?
“何嘉佑,你幹嘛呢!”鐘粵氣到手抖。
“Baby,你回來了?”何嘉佑擡頭看見她,即刻放下手中的畫筆朝樓梯口飛奔過來,滿眼歡喜:“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一直等在這的。”
然後他才發覺她身上都是濕的,下一秒,已經開始動手解她襯衫的扣子。
鐘粵簡直難以置信:“何嘉佑,你瘋了啊?”
“會感冒的。”他一臉真誠,反而有點怪鐘粵反應過度的意思:“你是我女朋友,好嘛!”
“……我沒那麼嬌氣!隻是淋了一小點雨!”
“是嗎?”何嘉佑湊近,在她的領口聞了聞,“你身上怎麼有股男士香水的味道?”
鐘粵被氣笑,瞪了他一眼:“不是跟你說了我是回昭亭結婚的嘛!身上有男人的香水味有什麼奇怪!”
“少騙人。”何嘉佑拉着鐘粵回到房間,并拿紙巾幫她擦了擦發梢上的水:“你當我傻啊,今天是假期,民政局根本不開門!”
“……”
鐘粵徹底語結。
“所以,你和邱新傑來昭亭做什麼?”
鐘粵不答,隻問:“蘇聞禮呢?”
“回去了呗。你當誰都願意在你這黑洞洞的房子裡苦苦守着呢?”何嘉佑有點委屈。
然後才說:“你都不好奇我在畫什麼嗎?”
鐘粵抵不過他的甜,到底還是鬼使神差地問了句:“畫的什麼?”
“你看。”
何嘉佑稍微一錯身,畫紙上梳着娃娃頭的小小的她就躍然進入了鐘粵的視線。
那是她小時候的樣子。
“我照着你書桌上的舊照片畫的,怎麼樣,像嗎?”
鐘粵不知怎麼有些淚目。
從早晨見到嚴湄開始心底的所有酸澀和委屈這一刻都湧了上來,又一絲絲蒸騰到空氣中,逐漸化作烏有。
“像。”
見鐘粵柔軟了下來,何嘉佑才敢把她擁入懷中,并溫柔地撫了撫她的頭發,“Baby你煩我行嗎?我沒跟别人談過戀愛,你就原諒一點我的笨吧。”
鐘粵才不信他的鬼話,“我要一直不來你怎麼辦?”
“一直等着呗。”
“那是真的夠笨的。”
兩個人對視一眼,誰都沒有忍住眼中的笑意。
何嘉佑問:“你吃飯了嗎?餓不餓?”
鐘粵如實回答:“從早晨到現在都沒吃飯,快餓死了。”
“為什麼?!”何嘉佑蹙了蹙眉,很快反應過來:“鐘粵,你别瞞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鐘粵神色一黯,又實在不忍心讓他自責,畢竟鐘能勝出境這事多少和他脫不開關系……她隻好随便扯了個謊,“是鄭總讓我和邱新傑來幫她辦點私事,因為太着急了就沒顧上吃飯。”
何嘉佑才沒那麼好騙,定定看着她的眼睛:“真的?”
鐘粵咽下酸澀,鄭重點頭:“真的。所以我和他一會兒還要去趟鄭總家。”
“這樣的話……”何嘉佑勾起唇角,“先吃點東西再說。”
“吃什麼?”
“這個。”
何嘉佑從床邊的角落裡拿過一個盒子來,并在鐘粵震驚的目光中緩緩打開來。
裡面竟是一個旋轉木馬形狀的,生日蛋糕?
“你别生氣啊,我是翻你以前的課本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生日願望的。”
何嘉佑把一張小紙片遞到鐘粵手裡。
那是一張她小學時候胡亂圖畫的生日願望清單。
上面的字七扭八歪,醜得不能再醜,卻清清楚楚寫着——鐘小粵十一歲啦!想和爸爸去公園坐旋轉木馬,想要一個新的文具盒,想去鎮上的快餐店喝一杯可樂,想家裡變有錢,那樣爸爸就能留在家裡陪我啦!
不知不覺中,鐘粵的眼淚已經落了下來。
她記得很清楚,那一年她的生日願望一個都沒有實現。
因為,他爸因為聚衆賭博被請去派出所喝茶,直到半個月後才回家。
“怎麼還哭了呢?”何嘉佑用拇指抹了抹她的眼淚,“以後讓你感動的事還多着呢。今天的快樂我們今天就享受到,不要等到明天。哦,對了,可樂也有。”
何嘉佑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瓶可樂來。
鐘粵早已泣不成聲。
“不過。”何嘉佑話鋒一轉,“你别指望我願意把蛋糕分給樓下那個混蛋啊。既然這麼明目張膽想搶别人的女朋友,稍微拿出點誠意來也不過分吧?挨點餓,受點凍又算得了什麼,你說對吧?”
“煩不煩。”鐘粵戳了他一下。
“還有一會兒要坐我的車,知道嗎?”
“喂,我要去鄭總家呢。”
“我送你去!好了别說了,來,吃蛋糕。”
何嘉佑把一勺蛋糕喂進鐘粵口中。
“甜嗎?”
“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