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佑和團隊開了一個上午的會,直開到接近午餐時間才結束。
期間也沒放過鐘粵,真把她當成了秘書來用。
她忍不住抗議:“何嘉佑,我還是個病人。”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說自己失憶了嗎?高強度的工作剛好可以幫你維持下大腦運轉,免得你連自己說過什麼都不記得。”
鐘粵自我反省了幾秒,還是沒聽懂他的意思,不禁問道:“我說什麼了?”
何嘉佑冷笑:“所以說,讓你好好想想呢。”
她凝眸看向他。
從他晨曦中的薄霧一樣的眼睛,到松散的襯衫領口微微滾動的喉結。
他今天的狀态看上去比昨天又好了很多,臉上的劃痕結了痂,幾處輕微的傷口甚至已經開始愈合,手臂上依舊是厚厚的紗布,但活動已經沒有昨天那麼受限。
可就是這樣微微的損傷,卻又有種極具沖擊力的性感,就像生命力茂盛的樹莫名被折了枝,還不動聲色滴着汁液的感覺。
鐘粵輕咳一聲,不自然看了眼門口的方向。周錦程的事情她的确欠他一個解釋和道歉,她心裡對自己的厭棄又不自覺湧了上來,這樣一次次過河拆橋,良心上的虧欠要什麼時候才能彌補得清?
何嘉佑自然不是那座她想拆就拆的橋,可周錦程就是嗎?他那樣的人豈會任她玩弄在鼓掌之中?憑她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我會去和周錦程談。”
“談什麼?”
“談……解除婚約。”
何嘉佑瞥她一眼:“什麼婚約?人家是給了你一場盛大的求婚呢,還是親手奉上了他商業帝國的半壁江山?周老闆那樣的人,求婚戒指總要八位數才配得上他一棵枯木好容易迎來的春天吧?不過是口頭承諾承諾,你倒當真了?”
鐘粵心髒猛地一抽,呼吸開始不穩。
她很想問問,他這麼一個外表上看着如此光風霁月的男人,是怎麼做到刻薄到這種程度的。
正想反唇相譏,他那邊電話卻響了起來。眼見着他神色越來越漫不經心,她大概也猜到了那邊是什麼人。
“不見。”何嘉佑一邊聊電話一邊用眼神示意鐘粵,他想喝水。
鐘粵本就被他氣得半死,哪還有心情伺候他,幹脆視而不見。
“沒幹嘛,我還能幹嘛?工作開會,賺錢結婚。”何嘉佑見鐘粵沒動,反而意味不明勾了勾唇角,下一秒,已用受傷的那隻手握住了桌上的水杯。
稍稍一用力,手臂上的傷口就被牽動得劇烈疼痛起來,疼得他控制不住地“嘶”一聲。
“你瘋了?”鐘粵用唇語罵了他一句,又緊張地去檢查他的傷口,直至看到紗布上沒有鮮血滲出來才放心。
到底還是遂了他的心,親力親為喂了他半杯水。
可她從前竟不知,他連喝水的樣子都這麼好看,一不小心失了神,兩人的目光就這麼猝不及防膠着在了一起。
他的唇貼着杯沿,随着吞咽的動作,不經意觸碰着她右手的第二根手指。像海浪輕輕撫慰沙灘,濕潤的,柔情的,沒幾下就讓她沉迷其中,把剛剛龃龉忘到了腦後。
他總有辦法對付她。
然後兩個人就同時紅了眼睛。
就那麼定定地看着對方。
她聽見他跟電話那邊的人說:“我管周錦程是誰……她本來就是我女朋友,如果誰想來搶就可以随便搶走,我還活着幹什麼?我不管,是你們把事情一步一步把事情弄成這個局面的,當然得你們來解決……那和我又有什麼關系?随你們便。”
說完,他就挂了電話。
鐘粵把水杯放在茶幾上,移開視線不再看他,也不敢問他爸媽到底和他說了什麼。
兩人就那麼沉默着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
半晌,何嘉佑才輕笑着瞥了她一眼:“鐘粵,你看你找了個什麼男人,說好的今天來看你,都這會了還不現身也就算了,怎麼連飯都不叫人送了。昨天那慢火炖了幾個小時的湯看着不錯,本想着今天借你的光省一頓工作餐呢,誰承想人家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
鐘粵心底的難過頓時被他趕走了大半。
“所以,以後就算一個人也要好好吃飯好嗎,别指望别人真的會來救贖你。”說完這句話,他就發語音給秘書小敏:“你怎麼還沒到?”
沒隔十秒,小敏就回了過來,“還有一個路口了何總,今天有點堵車。”
鐘粵的思緒依舊陷在他剛才那句話裡——以後,一個人。
難過再次湧了上來,她再也忍不住,直接問他:“何嘉佑,你到底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指望别人來救贖了?”
他淡笑:“想走出江丞的戒斷期就來找我,利用完我就像抹布一樣扔掉,換個人繼續風流快活,鐘粵,我其實挺佩服你的。”
鐘粵氣得胸膛起伏:“我在你心裡就是這種人?”
何嘉佑斜眸:“說分手的人明明是你,怎麼現在倒這麼無辜?”
鐘粵用力将眼淚咽回去,“你也不用一直諷刺我,我承認,是我對不住你,可你也應該懂的不是嗎?這世上不是隻有你一個人脆弱,隻有你一個人對很多事無能為力,隻有你會受傷!”
“我懂啊,所以我這不是決定離開了嗎?”
鐘粵氣急:“既然都決定離開了,還這麼勾扯不清幹什麼?還這麼意難平幹什麼?大家都是成年人,成熟一點,潇灑一點好嗎?不過就是分個手而已,死不了人的!”
“好啊。”何嘉佑忽地站起身來,開始整理桌面上的文件和電腦,“你這麼想就好。”
鐘粵見他竟是要走,一時也有些後悔自己的口不擇言,氣焰低了幾分,“你幹嘛去?”
“成熟一點潇灑一點給你自由呗,還能幹嘛去?”何嘉佑費了半天勁,才把那一堆資料和筆記本電腦抱進懷裡,邁步就往外走。
“你給我站住。”鐘粵一把拉住他,“話還沒說清楚,誰讓你走了?”
何嘉佑似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做,腳步不由地一頓。
“鐘粵你怎麼耍起無賴來了,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耍無賴又不是一個人的專利。”
“一會兒周老闆來看見了我成什麼了,你的情夫啊?”
鐘粵終于氣急,踮起腳尖就照着他的唇吻了上去,手指将他襯衫下擺從腰帶裡扯出來,“情夫?好啊,那就讓我快樂吧。”
何嘉佑手中的文件不小心散落了一地,然後很快,兩人就雙雙倒在了沙發上,密閉的空間都是喘息聲和衣料摩擦的聲音。
鐘粵不敢碰到他受傷的手,所以動作很小心。
卻讓何嘉佑更加意亂情迷,整個身體都仿佛被她的指尖一寸寸點燃,然後蔓延到一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