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晨珀上課的地方到開Party的别墅幾乎要橫穿整個城市,唐晗怕遲到,上了高架後車速就快起來,他倒是沒什麼感覺,晨珀卻看起來有些緊張,将原本擱在腿前的小提琴盒拿起來緊緊抱在身上。
她那時留齊耳短發,黑色的齊劉海濃密而可愛,擋去了大半額頭,襯得一張巴掌大的臉愈發小巧白嫩。這還是他第一次和她單獨相處,見她抱着琴盒一動不動的看着前方,也不說話,那明明緊張卻安靜乖巧的模樣讓他心裡莫名一軟。
“怕了?”他勾唇笑道,腳卻下意識松了些油門。
她沒出聲,隔了會才似乎反應過來:“你在和我說話?”
唐晗不信有人的反射弧能慢到這個地步,以為她故意裝傻,心想原來自己也看走眼了,還以為她單純,原來也這麼會裝。
他視線瞥向她:“這車上還有第三個人嗎?”
那雙漆黑的眼瞳朝他看了過去,女孩像是沒聽見他的嘲諷,臉上仍是淡淡的:“我不是怕速度快。我是怕你開太快,刹車時會撞到我的琴。”
唐晗的眉頭皺了起來,這話怎麼聽起來讓他有點不爽?
“你想太多了,以我的車技,這根本不可能發生。”他姿态高調的丢話,同時将她懷裡抱着小提琴盒轉移到了後座上。他手長,動作又快,前後不過幾秒的時間,晨珀完全沒反應過來。
她似乎有些着急的朝後看去,那模樣讓他更不爽了,伸手揉亂了她可愛順滑的短發:“坐好!開車呢!”
說話的同時,他加大了油門,車速一下子提了上去。
跑車優越性能帶來的推背感讓晨珀身體一直,這次倒是真的有點怕了。
他一路飙車,下高架轉入湖區後車速也沒減多少,初春時節,天黑的很快,湖區有一小段路正在修,恰好今晚路燈也壞了,不過唐晗不常去别墅,并不知道。
當車前燈照到前方一個大坑時,唐晗想要刹車已經晚了,小跑車像越野車挑戰極限路段那樣上下劇烈跳動了數下,即便系着安全帶,晨珀的頭也狠狠撞上了車頂。
車子很快在路邊停下,唐晗沒系安全帶,頭撞的更重一點,正按着頭部回神之際,卻聽見身旁女孩擔憂而焦急的聲音:“沒事吧?沒事吧?”
他一時沒緩過來,隻是沖她擺擺手,她卻似乎更急了,解了安全帶整個人朝他靠過去:“你有沒有事?有沒有事?……”
這發自肺腑的關心讓他心下一暖,之前那點不爽的惱意倒是全消了,盡管仍然痛的厲害,他還是溫柔回了句“我沒事”,然後擡頭打算也關心一下她。
結果他擡頭,卻發現那女孩幾乎大半個身體就趴上了後排,隻剩下腳還在前排,鞋底還在他前方的車載屏幕上蹬了兩下。
她的聲音聽起來更焦急了,似乎在快速打開她的小提琴盒:“沒事吧,Messiah!你可不能有事!”
黑暗中,她看不清琴的情況,又用力蹬着腳,整個人都翻去了後排,開了後面的車内燈細細看着她的琴。期間,她的鞋子不小心踩中他的腿,留下一個灰色的腳印,她居然完全沒感覺到。
唐晗:“……”
他在心裡狠狠罵了句粗話。這丫頭擔心萬分的居然不是他這個大活人,而是她後排的小提琴!?
Messiah?
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會和一架小提琴說話的人!而他唐晗,居然還比不過一架小提琴!
一時間,各種古怪的情緒洶湧而來,震愕、惱怒、難堪……他這輩子從來沒被這樣無視對待過。
這天後來,直至抵達湖邊别墅,那女孩都沒想過開口關心他一句。剩下的路段,她一直坐在後排,默默低頭看着她的琴,不時動作溫柔的撫摸一下。
那晚,唐晗自虐的看着後視鏡,嘴角抽搐了整整十五分鐘……
很久之後,當晨珀終于從唐羽琦口中知道所有事情的源頭時,她已經被唐晗翻來覆去折騰了個遍。
看着好友在一旁咬牙切齒的指責自家哥哥的不恥行為,晨珀倒沒有多大怒意。該氣的,該惱的,這兩年也都散的差不多了。
可就算讓她重來一次,她第一時間關心的仍然會是小提琴。
因為那天裝在盒子的并不是她平常練習的普通小提琴,而是被她老爸視若珍寶的——弗朗切斯科·瓜達尼尼1898。
這把小提琴是弗朗切斯科·瓜達尼尼一生中最好的作品,是仿照着安東尼奧·斯特拉迪瓦裡1716“救世主”(Messiah)制作的,雖然不能和天價的斯氏琴相比,但流傳至今,也是不可多得的昂貴名琴。
因為太珍貴,平時她老爸根本不讓她碰,更别提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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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六歲開始跟着父親學習小提琴,那個年紀其實根本還不懂所謂夢想,就連喜好一說也是朦朦胧胧的。
那時她不過是比較喜歡聽音樂,每次聽到老媽彈鋼琴都會合着節奏點頭晃腦的拍手,老媽問小小的她要不要學彈琴,她點頭說要,結果被老爸看到,于是最後成了跟他拉小提琴。
小提琴并不是一門容易的器樂——至少比鋼琴要難得多。父親的小提琴水準隻能說一般,連想進交響樂樂隊當個普通的小提琴手都做不到,但給她啟蒙卻綽綽有餘了。
起先一家三口誰都沒當真,父母當是給她多一個興趣愛好,于她則多了架會發聲的木頭玩具。然而,兩年之後,當她參加小提琴院外五級考級考試取得“優秀”二字的成績後,一切全變了。
院外器樂考試一般分十級,小提琴算上手難一點,但兩年五級也不是沒有人能做到。關鍵是“優秀”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