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抛開道德底線,這确實是個值得一笑的地獄笑話,但林寒溪看着身後那群擠來擠去的、瑟縮而恐懼的人群,她實在笑不出來。一個小女孩應該是被擠到了,哇的一下哭出聲來,很快被媽媽捂住了嘴巴,連哭聲都變得憋悶起來。
母親竭力把她抱在自己的懷裡,滿臉都是大禍臨頭的恐懼。
林寒溪幾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邁出步子,走向人群的最前方。
“我不建議您這麼做。”副系統的聲音十分嚴肅:“此次污染物并不會對您造成重大威脅。但幾分鐘之前伊甸向它所有的果子發送指令,将大規模排查所有攻擊性異能超标的人群,您如果在這裡暴露的話,會很危險。”
林寒溪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喪:“...我知道了,我糊弄一下先,别急。”
另一道年輕而修長的身影比從車廂的連接處閃了過來,擋在了她的前方,看了一眼她胸前的銘牌後出聲:“軍醫部?是治愈系吧!”
林寒溪飛快地點點頭,對方喜形于色:“太好了,等會兒我沖前面,你給我擡一下血量,别讓我死了就行!”
來不及做更多溝通了,代表下一個停靠站的光點開始閃爍,列車如伊甸所說并不減速,所有的車窗車門已然鎖死,一路向前方疾馳而去。
規律而尖銳的蟬鳴聲驟然拔高,林寒溪繃緊了神經,站在臨時戰友的側後方,眼看着臨時戰友用手掌護在心髒前,掌心隐隐有電流閃過。
原本嚴實的隧道壁已然破碎,露出大片的線路和棱角鋒利的混凝土塊來,無數橫生着猙獰黑色紋路的透明蟬翼狠狠刮擦過車體,車體被波及後劇烈地搖晃了兩下。
雖然隻是列車加速中的一瞥,林寒溪還是看清楚了,那是無數個背生蟬翼的人類,帶着某種麻木而猙獰的神情,正撲上來啃噬堅硬的車體。
他們的面部已然生滿了猙獰的刺吸式口器,身體卻枯瘦如柴,車體被向内戳進密密麻麻的金屬變形。
林寒溪和她的臨時戰友如臨大敵,幸好列車并沒有發出傾翻,幾秒後這節車廂重新進入隧道,無數人體被擠壓刮擦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将為您關閉車廂燈光,請勿驚慌。”
伊甸出聲的下一秒,整條列車的光源便都熄滅了,隻剩下遙遠的車頭處,有一點點風中燈燭似的微黃。
然而正是在這微黃燈光與黑暗的交替閃爍中,林寒溪清楚地看見了那生着蟬翼和刺吸式口器的人型生物是怎麼一塊塊消失的。她原本應該閉眼,但這樣的環境下她實在沒辦法閉眼,于是她睜着眼睛看完了全程。
等到燈光再次亮起的時候,車窗外隻剩下一大片帶血的透明翅膀了。翅膀的末端纏着血肉,血肉向外探出觸須,極力攀爬,像是在尋找下一個用以寄生的人類。
車窗依舊關閉着,全副武裝的治安人員把火焰噴在那片翅膀上,翅膀和它末端的血肉很快一起燒成灰燼。
車門終于打開了,人群裡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氣氛,大家都急哄哄地擁下列車,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離危險遠一點。
危險終于解除,雖然隻有短短的幾分鐘。林寒溪的臨時戰友轉過臉來跟她打招呼,她的個頭然已經抽條了,但看起來還是孩子的年紀。年輕而英氣,有張清秀的臉。
“你好,軍校一年級生,我叫齊英傑。以後應該要經常見面,多關照啊~”
林寒溪笑了笑,伸出手和她相握:“軍醫部林寒溪,這種經常見面還是不要了,保護好自己。”
“嗯嗯。”對方急促的點頭,扭頭看到車門即将再次關閉,于是立刻跑了下去,轉頭抛來一句:“今天先走了以後有機會再見——”
最後那聲再見被車窗關在了外面。
林寒溪想了想,召喚副系統:“副系統,給我查一下這個齊英傑,我總覺得她沒那麼簡單。”
副系統:“好的,即刻為您服務。不過您懷疑她的依據是?”
林寒溪皺皺眉頭:“你忘了嗎?X1就是這種陽光小狗并肩作戰假裝受傷然後騙人的劇本,我承認我可能犯了疑心病,但如果沒查清楚她,我很難放心。”
副系統沉默了一瞬:“...但是在掃描下我确定齊英傑是個女性?”
林寒溪在心底繼續她的推理:“我看伊甸的思維比你開闊,我要是伊甸,别管什麼友情親情愛情,能試的我全都試一遍。你沒聽說過那句話嗎?一個人之所以還沒有被騙,隻可能是她還沒有遇到量身定制的騙局。”
副系統回應:“雖然在此時此刻,您卡牌暴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必須承認,您的話語存在着一定的科學性,我将即刻為您展開調查。”
林寒溪在心底嗯了一聲。列車關閉了車門車窗後重新發動,再往後一站,就要到今天早晨出發時的原木旅館了。
副系統向林寒溪發出疑問:“您不是打算去那個站台嗎?”
林寒溪靠在車窗上,盯着對面那些被戳變形的、密密麻麻的形狀:“我是要去,但不是現在。”
她冷笑了一聲,餘光掃向隔壁車廂正低頭操縱光腦的男性:“你沒發現嗎?後面有不止一條尾巴在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