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距離削弱了對方視線中的銳利感,安萊沒有像前幾次那樣急着回過神來,而是就這麼放任自己沉溺在那雙眼睛裡。
他早就發現了,遲輕絨的眼睛十分特别。
不是那種主流審美大肆追捧的水晶寶石般的藍,也不是溫潤如玉盡顯親和的剔透的琥珀,明明隻是東方人種中最常見的深棕色的眸子,裡頭卻好像暗藏了無數張天羅密布的網,隻稍試探性地踏入一步,就被緊緊勒住并且無處可逃。
他忽然就想起系統介紹任務時說過,有的bug為了躲避系統檢測,故意把自己包裝成了無害的樣子。但是bug就是bug,再怎麼僞裝也不可能成為安全的正常數據,它們的狐狸尾巴也一定會在某個地方暴露出來。
比如遲輕絨的那雙眼睛嗎?
安萊與他對視片刻,緩緩加深了嘴角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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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性質的特殊,警方的人很快就到達了現場,并迅速對整個遲宅進行封鎖。經過法醫初步檢驗,死者的口中被發現了明物質殘留,雖然具體成分還需要進一步檢測,但已經可以初步斷定是毒殺了。
于是警方緊接着要求對今晚在場的賓客進行詢問查證,首當其沖的便是今晚與黃總有過接觸的人。
但是一些賓客卻不願意配合:
“憑什麼懷疑我?我隻是跟黃總碰過杯說了幾句話,沒仇沒怨殺他幹嘛啊?”
“嘁,沒仇沒怨可不一定了,上次貴公子在黃總的夜總會裡被打成了重傷,您真對他一點怨恨之心都沒有?”
“這麼說您的殺人動機要更強才對,貴公司的資金最近周轉不過來了吧?我聽說是因為黃總推薦您投資的房地産項目突然被查封了的關系。”
“那林總不就更有可能是兇手了?他兒子的公司可是直接被黃總搞垮了。”
“......”
真的不說不知道,一說吓一跳,原來要真提起殺人動機,在場的貌似一個都跑不了。
警方這裡也是頭一回同時面對那麼多有頭有臉身份地位不低的人,又是在遲家的地盤,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還好遲佬目光微沉地站了出來:“遲家承諾會全力配合警方調查,以力證遲家與黃總的遭遇沒有關系,但黃總畢竟是在遲家出的事,還請警方盡快調查,還遲家與黃總一個公道。”
遲佬的這翻話正是表示願意帶頭接受警方調查的意思,一些愛臉面的人便沒了理由,雖然仍是沒有什麼好臉色,但其實心裡也害怕被認作心虛,便隻能一臉傲慢地有問必答。
就這麼忙乎了整整一晚,警方最終給出一個需要繼續接受審訊的名單,名單上的人要跟随警方回到警局接受審訊。
意外的是,名單中除了今晚宴會上的所有侍者和各别與黃總接觸過的賓客,竟然還包括了陳珂和安萊。
“不可能,小懷的事我最清楚不過,他此前從未接觸過這位黃總,跟他也沒仇沒怨,怎麼會跟這件事扯上關系?”
秦老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
遲老也感到不可思議,質疑地看向念名單警官:“該不會是晚上與黃總有過任何接觸的人都有嫌疑吧?”
基于遲、秦二老的身份,警官也不願與他們起沖突,正斟酌着怎麼解釋,這時一個一臉正派的年輕警官站出來,手中捧着一塊平闆:“秦老先生,您稍安勿躁,請看我們方才查看到的監控錄像。”
屏幕中的畫面十分清晰地記錄了吧台附近的所有人和事,包括一對談笑的男女、一個擦着酒杯的酒保,還有一道拿着調酒器抛着玩的悠閑身影。
秦佬一眼認出,那人正是自己的侄子“舒懷”。
視頻畫面中的青年獨自一人坐在吧台邊的高腳凳上,面前擺着幾瓶不同種類的酒和一套向酒保借來的調酒器具。隻見他看似漫不經心地将各種酒瓶一一打開,擰開了橄榄形的調酒器就将各種酒随便倒進了調酒器中,手法毫不講究,更沒有配比可言,看得對面正等着他大展身手的酒保憋笑難耐。
然而下一刻,當調酒器看似被随意的抛起,青年姿态肆意、眼尾微挑,仿佛他不是在調酒而是在鋼琴前彈奏。
器皿在空中反射出銀色的冷光,所有人的目光就像被無形的線牽引過來。
一道曼妙的身影就是在這個時候來到他身邊的,沒有出聲打擾,隻是安靜坐在一側凝視着青年的動作。她是第一位主動上前的女士,而她的主動也激發了其他幾位女士的勇氣,紛紛好奇地湊上前來。
青年仿佛不會被打擾一般,擺弄調酒器的動作越來越大,難度越來越高,一副要與專業酒保比肩的架勢。正當周圍的女士們的目光紛紛由好奇轉驚豔,等着他更為精彩的表演時,他的動作卻又戛然而止,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他輕輕擰開調酒器的瓶蓋,開始緩緩朝着精緻的紅酒杯中注入酒水。
“哦!”錄像中沒有聲音,卻不難看出幾位圍觀女士已經驚呼出聲。
原來調酒器中被他抛了半天的酒竟然呈現出了層層疊疊的不同顔色,緊接着他手腕一轉,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魔術般地出現在他手中,當玫瑰的花枝被插入酒杯之中,花枝輕輕觸碰杯底的那一刻,待放的玫瑰瞬間舒展開來,展現出了最嬌豔的模樣。
所有人都鼓起掌來,期待着這杯嬌豔欲滴的美酒将會落入誰的手中。
青年也不負衆望,紳士地将酒杯輕輕推向一旁,而坐在他身側的正是那位第一個靠近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