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話題轉變打得文姜壽措手不及,“什麼?”
“我剛回樹纖島的那天,你把我騙到你家裡,然後你為什麼突然暈倒了?在祝壽也是,先是怒氣沖沖地掐我脖子,接着就突然跪在地上了。”
“我不是故意掐你脖子的,小鬼有時候會拿你的錄音來捉弄我,我很生氣,抱歉——”
“不要岔開話題,姜壽,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
文姜壽怎麼能告訴紅筱九自己隻要主動一碰她就要命地痛,隻是一味重複:“沒有。”
紅筱九掰着她的肩膀,讓她面對自己,直視着她的眼睛,帶着懇求,認真喊了一聲:“姜壽。”
文姜壽緩緩搖搖頭,“真的沒有。”
顯然紅筱九不接受,一直瞪着她。
文姜壽輕歎一聲,“我不知道,也許是嘗試離開樹纖島落下的小毛病?不管我用什麼方式,遊泳或者坐船,隻要到江中間,我就會疼,暈倒是常有的事……每次都會暈。昨天雖然清醒地撐到了家,但最後還是倒了。”
文姜壽以為自己找了個不錯的借口,殊不知,她的借口是紅筱九最不願聽到的。
“你得去醫院檢查一下。”紅筱九命令道。
“再怎麼檢查也沒結果,什麼事都沒有。我不隻被你拉了黑名單,在樹纖島醫生眼裡,我也是黑名單上的頭号人物。”
文姜壽用開玩笑的語氣,故作輕松道:“剛被困在樹纖島的時候我不信邪,想着一定能離開,就一遍遍嘗試穿過島外的江,次次疼到神志不清,但醫院怎麼檢查都沒問題,頻繁檢查對身體有害,醫生讓我放寬心好好調整一下狀态。我甚至出名了,大家都說我有心理疾病,說我厭學,都是為了逃避痛苦的高中生活裝的。”
文姜壽看着她,再次認真地搖搖頭,“沒結果的。”
紅筱九失望地耷拉下眉頭,沒結果麼……
她突然又握緊文姜壽冰涼的手腕,再次轉變話題,問:“它住在哪裡?”
“二樓最東邊的卧室。”
“你有多了解它?”
文姜壽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說,沉默了一會兒後,才委婉道:“它很謹慎。”
“就算再謹慎,姜壽,你和它相處了十年,怎麼都有一知半解吧?”
“我感覺,”文姜壽斟酌着自己的用詞,“它是一個小女孩的靈魂。它愛玩貪玩,喜歡捉弄人,喜歡買玩具,活潑,開朗,頑皮善良,和小孩子一樣。如果它從前也是人那我猜,她去世的時候年齡很小。”
“也許她死的時候年齡很小,但她的鬼魂一直存在。”
紅筱九一針見血,緊接着又小聲嘀咕了一句:“難怪你會被它騙……”
文姜壽揚起眉毛,不認同也不反駁。
“姜壽,那棵怪樹在哪裡?”
“老樹的位置一直在變化,具體的地點隻有它知道,從前也是它帶我去的,我自己根本找不到。”
“眼見為實,姜壽,我不是不信你,但我一定得見到。”
“我知道。但去不去找老樹完全随它心情,我拿它無可奈何。”
“那我記得每年祭祀後,黃拓本和傀靈幡都會被統一存放到山神廟裡,被鎖着,之前鑰匙在文仙章婆婆那裡,現在呢?也在她手裡嗎?姜壽你能拿到鑰匙嗎?”
文姜壽想了想,點點頭,“嗯。”
“那我就先去山神廟。”紅筱九急不可待。
“等等……”文姜壽小聲喊住她,眉眼間又挂上了一絲可憐巴巴的委屈,“你還沒有回答我。我做得到,你想試試嗎?”
她的眼神微微有點躲閃,蒼白的指尖不停撚動着一顆藍莓,手背上來不及擦幹的水珠順着她骨節分明的手指滾落,無聲滴在地闆上。
見此,紅筱九心一膨脹,就突然很想欺負文姜壽,很想傷一傷她。
因為她從前是文姜壽的“手下敗将”,屢戰屢敗的那種,文姜壽總是壓得她占據不了主導權,所以文姜壽現在脆弱的模樣極容易激起她的報複欲,燃起她想狠狠蹂躏她的雄心壯志。
但現在不是時候。但那一天早晚都會來的。她有信心。
紅筱九壓下自己邪惡的念頭,回到文姜壽身前,抓起她發涼的手腕,拽到自己臉前,琥珀色如火炬一般熾熱明亮的眼眸盯着她,然後張嘴,咬掉了她食指和拇指間的藍莓。
文姜壽一整個人僵在原地。當她張開嘴巴時,她能看到她和熟透櫻桃一樣誘人的紅唇,白如瓷釉的牙齒。
指尖處傳來的柔軟和溫熱,傳遞到她心底,燙得她心髒疼。
但這還不算完,紅筱九又輕輕啄了啄她被刀割傷的指尖,撓撓她的手掌心,明亮如火焰的眼瞳裡含了十成十的挑逗。
然後她踮起腳尖湊到文姜壽面前,忍不住笑,用悄悄話裡的最大聲音宣布:“風水輪流轉了!”
文姜壽緩緩睜大眼睛,短暫一怔後又淡淡一笑,輕聲附和:“是的,風水輪流轉了……”
與廚房這邊不斷往外冒火星的拉扯不同的是,另一邊,黃貓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樓的樓梯拐角處,敏銳的大眼睛盯着站在儲物間前一動不動的它——它沒有上樓。
當聽到文姜壽那句“我感覺它是一個小女孩的靈魂”的時候,它明顯為之觸動。
“活潑,開朗,頑皮,善良……”它在心裡面咂摸着她的話。
“善良,善良……”它突然眉頭一皺,變得困惑,“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