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霁雲離京之前,雪梨的房中并不缺少過冬衣物,但在他走後,裴谏之差人搬空了這裡,還放下狠話誰要是幫了雪梨,他定叫人生不如死。
雪梨是很怕他的。
這種怕在經年累月之中逐漸融入到了骨血,甚至還有一絲隐晦的恨。
裴谏之記恨姜依,但姜依被侯爺嚴加看管,他反抗不了位高權重的父親,也動不了受到父親寵愛的姨娘,最後選擇将一腔怒火都發洩在雪梨身上。
雪梨時常會覺得委屈,但她寄人籬下,除了忍讓也實在是别無他法。
此刻面對裴谏之的嘲諷,她隻能默然垂首,像個啞巴一樣乖乖受氣。
裴谏之一見她這樣,心中更是煩躁不堪、怒火難止。
他前幾日與好友在南郊圍獵,今日早間聽聞兄長回府,便舍了友人,急急騎馬回來,沒成想剛入府就撞見丫鬟們成群結隊地往蘅蕪院送東西。
攔住丫鬟一問緣由,更是氣得不輕。
他的兄長少時早慧,又勤勉好學,下試之後更是連中三元,被聖上欽點為永嘉十三年壬戍科狀元及第,論才學品性和樣貌出身在盛京之中也找不出第二個。
這樣的一個人,卻頻頻對趙雪梨另眼相待?
裴谏之忍不住冷嗤。
趙雪梨這個人一貫會裝可憐,惹人注意,别看她表面上如琉璃般清透,但其實骨子裡也是和姜依一樣下作,常常會使一些陰招讓他防不勝防,心緒難平。
這些日子他對趙雪梨的欺壓做得太過明目張膽,兄長人品貴重,又不知她的真面目,對她略有垂憐也是情有可原。
想通這一點後,裴谏之燥熱的心總算平靜些許,他大咧咧坐在趙雪梨的位置旁,視線在滿桌菜色上一掃而過,冷着臉道:“怎麼不吃了?方才不是還吃得津津有味嗎?”
趙雪梨眼睫一顫,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小聲道:“我...我...”
她還沒将一句話磕磕絆絆說完,裴谏之就被她這副作态弄得心煩意亂,才靜下來的心又瞬間鼓噪不已。
又來了,這種令人發狂的陰險招數。
裴谏之忍住想要将眼前這個惺惺作态的女人掐死的沖動,他不耐煩地重重敲擊一下桌面,咚的一聲,湯水都濺出些許。“既然喜歡,就都吃了。”
趙雪梨不明所以,眼中露出茫然。
裴谏之陰狠道:“來人,給我看住她,吃不完不許休息。”
他放完狠話後,像是将滿腔情緒都發洩了個幹幹淨淨,這才嘴角帶笑,滿意地大步離開。
趙雪梨看着他嚣張恣意的背影,真想拿起湯蠱假裝失手潑他身上,好教他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欺負的。
但她也隻敢在心裡想一想,事實上是,在嬷嬷目光如炬地盯視下,她苦着臉,又坐回了餐桌旁,認命地開始吃起來。
她的速度慢到出奇,半響才能吃下幾口菜,磨磨蹭蹭到将所有小心思袒露在盯人的嬷嬷眼中。
等到兩個時辰過去,長公子那邊來了人,趙雪梨撐圓着肚子,也隻勉強吃到三分之一。
剩下的飯菜被撤下,嬷嬷并未受到責難,趙雪梨也松下一口氣。
裴谏之這個人,有了氣必須得出出去,之後就能消停一段時間,否則他剩下的招數真是層出不窮。
趙雪梨不敢再得罪裴谏之,但既然是裴霁雲插了手,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但她突然又想到,依照裴谏之這種陰險的小人性子,就算她乖順老實,會不會也将此事記在她頭上,覺得氣還沒撒夠?
房中無人之後,雪梨來回踱步走了幾圈,最終又拿出那卷常看的書冊,将最後幾頁上那隐晦又堅定的隽永字迹來回讀了三遍,心中才安定下來。
她告訴自己,隻要再忍耐一些時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