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透明汗珠從姑雲閑的下颌劃過,她持筆的指尖輕抖,額頭冒出細汗,沾濕碎發。
姑雲閑站在界碑前畫陣,她筆下陣法隐隐泛光。
此陣法是為封印魔境,容不得半點閃失。畫陣一旦中斷,前功盡棄。
姑雲閑的身後,胭紅色天空銜着藍天,兩片天空,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界碑不遠處是荒川河,河水上遊清澈見底,下遊黑不見底。
姑雲閑一心畫陣時,黑漆漆的荒川河裡,爬出一頭青灰黑色的水祟。
那水祟魚臉人身,渾身覆蓋鱗片,黑發覆蓋在魚臉旁,似人非人,更顯驚悚。水祟悄聲靠近姑雲閑,沿途留下濕漉漉的腳印。
姑雲閑一早就聽到聲音,她沒有回頭,筆下的咒文畫得飛快。
魚臉水祟不斷靠近姑雲閑。
姑雲閑心裡緊張得直罵,隻恨江無月怎麼這麼慢。
水祟的魚鰓輕輕翕動,發出含糊咕噜聲,它驟然發出長而尖苦的啼聲,腳下猛一蹬,撲向姑雲閑!
姑雲閑簡直要被吵死了,筆下卻絲毫不亂,筆墨橫姿,矯若驚龍。
那水祟距離姑雲閑不過一步之遙,它五指尖銳濕長,指縫之間長有蹼膜,它猛然一爪掏向姑雲閑後心。
不等它蹼爪碰到姑雲閑,整個水祟就被人從後劈開,一分為二,幹脆利落。
淅淅瀝瀝的血,像雨潑灑下來。
血水之間,隐隐綽綽,透出一個人影。
江無月,人号月容仙君,是姑雲閑的親傳徒弟。私底下,門派裡都偷偷喊他:崇光門第一美人。
江無月生得好看,年少時漂亮得雌雄莫辨,打哭了不少認錯性别的師兄弟。成年後,才有幾分男子的俊朗。
魔族邪祟的血,染上他的白衣,脖頸到白皙的臉,也濺上幾點殷紅。
更襯得他,豔如桃李。
連眼皮下的一小顆紅痣,也鮮豔欲滴。
不遠處,邪祟的屍體橫七豎八躺一地,血流彙成細河,淌入荒川河。
“師尊,弟子來遲了。”
江無月提着長劍,向姑雲閑行禮。
他手中長劍,名為蓮去。溫熱的血從這三尺劍滑下,最後劍身一清如水,明光铮亮。
姑雲閑這會兒倒是不着急了,她穩穩當當,大筆一揮畫完最後一筆,擡手掐訣,喝道:“天火徹光,地火煞光,仙君一召,普遍萬方。”
話音剛落,界碑發出刺目紅光,紅天黑水陡然變色,仿佛被一張透明口袋紮了起來。
半響過後,天色湛藍,長空如洗,荒川河清冽可鑒。
呼,終于結束了。
姑雲閑長舒一口氣,她靈力枯竭,神經緊繃再一松懈,人難免失力。姑雲閑身子晃了下,輕微打了個擺。
江無月上前,一把扶住她。
女子的身上,有幽微的首夏花香,也有河邊凜冽蕭索的寒氣。
兩人靠得太近,江無月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他薄而白的耳尖,透出一點紅。
他抿緊嘴角,還是把師尊有點冷的身子,帶進自己的懷裡。
江無月輕聲問,“師尊,你還好?”
姑雲閑臉色蒼白,緩緩說道:“不……不太好。”
江無月面色一沉,一臉凝重。
姑雲閑:“我快被這水祟熏暈了,急需聞聞美人香!”
江無月:“……”
他沒有說話,耳尖愈發紅。
姑雲閑嘴上調戲徒弟,心裡卻想着别的事。
也不知道這千陣仙尊死哪去了,當初明明說好幫她護陣。
現在,居然讓她自己一個人帶個徒弟封魔境。
千陣仙尊,本名姜玄英,是崇光門陣法長老,也是掌門凡有相的師姐。
玄英長老的陣法,在整個仙界,都屬天下第二。
至于,誰是仙界陣法第一?
自然是姑雲閑已入虛神的師傅,崇光門掌門凡有相,人号觀塵仙尊,是當今仙境第一人。
隻可惜,仙境已經五千年不開天門,無人飛升成神。
凡老頭抱着他所剩無幾,捉襟見肘的壽元,絲毫不敢冒險。
好好一個虛神大能,活得像個泥菩薩。除了養生,就是修身養性。
姑雲閑心想,也不知千陣仙尊出了什麼事,封境護陣這種大事,都不回崇光門,鴿子說放就放。
姑雲閑心裡盤算着事,沒留意到江無月異乎尋常的狀态。
江無月長眉緊蹙,額頭冒汗,下巴因此緊繃着輕微顫抖。
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臉上不時露出掙紮的神情。
過了一會兒,他的神色終于平靜下來。
這一切,姑雲閑都沒有注意到。
……
“呃?!!”
姑雲閑丹田一陣劇痛,她支撐不住,軟倒下去,又被江無月穩穩扶住。
姑雲閑一開始以為,是自己靈力太過枯竭。但下腹痛感強烈,她伸手一抹——是血。
她低頭一看,江無月剛殺過妖魔的那把蓮去劍,正刺入她的身體。
姑雲閑痛得擰緊眉頭,人還不着調,勉強笑道,“美人不讓聞聞,也不至于要殺我吧?”
江無月面無表情,長劍灌入靈力,擊碎她的靈核,撕扯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