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雲閑再醒來,她的臉上又覆蓋着紅綢布。
不是吧,又是紅蓋頭?
她想伸手扯下紅蓋頭,才發現雙手卻被人捆在身前,她用被束縛的雙手,拉下紅蓋頭。
“幹什麼!你給我老實點!”
一個男人對她大喝一聲,然後把紅蓋頭重新蓋在她的臉上。
就那麼三四秒的光景,姑雲閑就意識到這拜堂不對勁。
房間裡挂白幡飾白花,燃着白色蠟燭。自己身着大紅喜服,身旁沒有男人,隻站了個老阿婆,一手抱牌位,一手抱大公雞。
這是凡間冥婚的舉行儀式!
姑雲閑蓋着紅蓋頭,隻聽見坐在高堂位置,有個女人的聲音,一直在哭:“我的昌兒命苦啊,還不到弱冠之年,就撒手人寰,離我而去啊。”
一個男人谄媚說道:“王夫人節哀,幸好令郎在下面,有小女相陪,也算是夫唱婦随,喜結良緣啊!”
“行了别哭了!趕緊的吧,好不容易找到這個八字純陰的,趕緊開始,别誤了吉時!”
另一個聲音渾厚的男人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應該是昌兒的父親。
姑雲閑開口喊道:“爹救我,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嫁給死人!”
這聲音稚嫩,并不是姑雲閑在說話。
姑雲閑意識到,自己進入了這名女子的生前記憶,所有一切是這女子當時經曆。
姑雲閑不知道怎麼離開,也無法使用靈力,隻能附身在這不知名女子身上,經曆一切。
隻聽那谄媚男人,苦口婆心對她說:“念兒啊,你娘死了,你弟弟還小。王家許了咱們黃金百兩。一百兩黃金啊,咱們全家幾輩子都掙不到。王大老爺還給你打了咱們鎮最好的棺材。好念兒,你就當是幫爹的忙,安心去吧。”
“跟她廢什麼話,把嘴堵上!繼續!”王老爺說道。
一個蒼老的聲音大喊:“吉時已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拜堂儀式很快結束了,所有的痛苦不甘,都停留在那塊紅蓋頭之後。
高堂上的王夫人還在哭哭啼啼:“嗚嗚嗚,我兒命好苦,才這麼年輕啊啊,老天不公!”
姑雲閑附在念兒身上,心裡大罵這個“昌兒”,人都死了還要拉個墊背,活該他早死!
“送入洞房!”
姑雲閑,也就是念兒,被人扛了起來,走出了王宅,周圍一直鬧哄哄亂紛紛,還真像結婚一樣熱鬧。
她頭上的紅蓋頭落了下來,又被人蓋上。
念兒這才看到,四周旁觀的人并不少,但無人伸出援手。她不斷掙紮,無濟于事,被堵上的嘴根本叫不出來,隻聽到周圍七嘴八舌的交談。
“張家真是生了個好女兒啊。”
“多少好人家女兒的彩禮,都不可能有百兩黃金。黃金!那可是黃金!”
“你說人家怎麼那麼會生孩子,正正好是八字純陰的女兒。”
隻聽一個女聲說道,“照我看,送親生女兒去死,也沒什麼可羨慕的。”
啪的一聲,好像是抽耳光的聲音。
“你個臭娘們懂什麼!生個孩子都不會生!”
張念兒被人一路扛着,扔到一個不算窄小的方櫃裡。她顧不上疼痛,急忙甩掉紅蓋頭,再一擡頭,她驚恐地向後蹭,一聲尖叫悶在嘴裡。
原來她被扔到了王昌興的棺材裡,王昌興直挺挺躺在那裡,臉色青白,死得透透的,硬得不能再硬。
張念兒站起來想逃,又被人重新推進棺材。
透過混亂的人群,張念兒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父親,他一滴眼淚也沒有,但嘴還是幹嚎着:“念兒,我的好念兒!你走了爹可怎麼辦呀!”
旁邊人心底明鏡一樣,這張老頭子,就是要憑這幾嗓子裝可憐,再向王家讨要點錢。
張念兒看着沉重的棺材蓋,被幾個人慢慢蓋上,嘎吱嘎吱。
再然後,是一聲聲有節奏的擊打聲,咚咚咚,是在釘棺釘。
外面的交談聲,透過厚重的棺材隐隐約約傳過來。
“張家閨女真有福氣,誰能睡上這麼好的棺材呀!”
“是呀,誰說不是呢!”
姑雲閑附在張念兒身上,一直試圖調出靈力。但她非常清楚,這個地方本就沒有靈力,在張念兒的回憶裡就更沒有了。
被釘在棺材裡,不管是張念兒,還是沒有靈力的姑雲閑,都逃不出去。
棺材外面又哭嚎起來,唢呐聲也跟着響起來,很是熱鬧。
姑雲閑在棺材裡,所以她沒有看到,棺材外面是鋪天蓋地的白紙錢。
王家是臨蘭鎮最有錢的富賈。
白花花的銀子,買白花花的紙錢,綽綽有餘。
棺材裡,張念兒抖若篩糠,她蜷縮在離王昌興屍體最遠的地方。
姑雲閑附在她身上,有廣大神通,也萬般無奈。
她改變不了過去,這出悲劇的結局,早已注定。
棺材被穩穩放在土坑裡,外面铿锵悲怆的唢呐聲,聽起來也聲音變弱了。
張念兒早就吐出塞在她嘴裡的紅布,她兩眼紅腫,聲嘶力竭地哭喊:“不要埋我,誰來救救我,爹!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