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職位調動的通知書，這個，是根據您當前狀況拟訂的保密協議，還有這個……”

降谷零從他手裡接過文件，一份比一份頁數多，印刷體密密麻麻鋪滿了整頁。按拿到手的順序一一閱讀，降谷零一字不落的看完，在需要簽字的地方寫下名字，最後才把目光放到最後一份，也是風見第一個給他的通知書上。

即便已經提前知道了，但真正看到調令還是很難做到心如止水。要不是風見還在這裡，降谷零都想直接歎氣了。

“辛苦你跑這一趟了，将來發工資了請你吃飯。”沒有讓内心的情緒洩露一分一毫，降谷零端着無懈可擊的微笑臉看風見将他簽好字的文件塞回檔案袋裝進公文包，無視對方寫滿全臉的誠惶誠恐堅持将人送到了宿舍樓底下，看着汽車消失在視野裡才轉身往樓上走。

這個時間執勤的警察都還沒下班，沒排班的估計都窩在房間裡補眠，是以一路上到三樓降谷零都沒遇到人。他樂得輕松，用鑰匙開門進了屬于他的那一間。

警校宿舍前年全面翻新過一次，不僅房間面積拓寬了一點，還增設了獨立衛浴，原先隻有一樓的公共澡堂可供洗澡。這讓降谷零松了一口氣。倒不是他對在公共浴室洗澡感到害羞無措，而是就目前來說，他并不會介意多一個獨處的空間。

将空了的紙箱拆開疊好塞到櫥櫃的最深處，降谷零在墊子上坐下，伸了個懶腰，向後仰靠在鋪好幹淨床單的床墊上。盯着天花闆上沒開的吊燈發了一會呆擡起手臂，袖管順着手臂往下滑了一點，露出包裹住手腕的腕表。

盯着表盤，在心裡合着快要轉滿整圈的秒針默數，數到0才撐坐起來，從旁邊拖來一人用的小木桌，将那堆文件裡唯一能留給他的一紙調令放到上面。

A4大小的紙張上把他即将要就任的部門、日期、地點都寫的很清楚。眼睛在掃過那行“警視廳——刑事部——機動搜查隊”幾個字時有了些微的波動。降谷零從口袋裡掏出警官證，将皮夾翻開，無論是上面的照片還是名字，都讓他有短暫的陌生感，需要反應一下才能有“啊，這是我的證件”的實感。

重新把腦袋枕回床墊，手臂橫在臉上遮住閉上的雙眼，開始回憶發生在一周以前的事，也是這張調令的源頭。

*

“警視廳正在進行工作模式改革，降谷君知道嗎？”

被從安全屋叫過來的降谷零坐在上司的辦公桌前，面對這樣的提問，雖然感到不解，面上還是謙和的回答：“在新聞上有看到過。您說的是4月份開始由原本的三部制變更為四部制的機動搜查隊？”

“嗯，沒錯。”似乎對于他的回答很滿意，黑田兵衛還點了下頭，“為了配合體制的變化，機搜增加了人員配備，新設立了第四機動搜查隊作為臨時部門，配合一、二、三機搜進行初始搜查的工作。”說着，他突然話鋒一轉，問：“降谷君覺得如何？”

“诶？”過于生硬的轉折，以及莫名其妙的提問讓降谷零愣了一下才重拾思路，“初始搜查是機搜的工作，有案件發生時他們往往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部門，這樣的部門過去最大的難題就是人手不足，現在增設了輔助部門，還擴招了隊員，是件好事。”

“沒錯，我也覺得是件好事。”黑田兵衛點點頭，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用着“今天的天氣不錯”的語氣開口道：“既然如此，降谷君也去吧。”

“什麼？”

“四機搜。”黑田平靜的看着他，“我已經幫你提交了申請，那邊也已經通過了，最遲一周調令就會正式下發，屆時降谷君就是正式的四機搜隊員了。”

“……”降谷零覺得這間房子裡他們兩個一定有一個瘋了。

“但是……”

“這是命令，降谷。”

想反駁的話憋了回去，降谷零起身站直，“是。”

黑田兵衛看着眼前這個最得力的部下，表面沒什麼心裡卻在歎氣。他現在已經回到了警察廳，過去許多礙于身份無法第一時間得到的情報現在都能很快知道，自然也包括降谷零的。

“降谷君的是那次事件的功臣。潛入搜查的工作完成的十分出色。”

被黑田打手勢又重新坐回椅子上的降谷零眨眨眼，謹慎的沒選擇開口說話。

“但也正因為如此，為期七年的任務結束後才想讓你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不過……”突然加重了尾音，讓人知道這句話的重點在這個轉折詞後面，“在我看來，所謂的‘休息’都是因人而異。就像現在的降谷君，我覺得沒有哪裡會比四機搜更适合你的了。”

*

所以說，事情就是這樣。

他心中不無無奈的中斷了回憶短片的放映。

半年前，黑衣組織在各方勢力達成意見一緻後一步步被瓦解，最終被徹底擊潰。而降谷零也終于結束了長達七年多的卧底任務，恢複了原來的身份。

隻是距離回歸警察廳仍還隔着數不清的手續流程，以及所謂的，對于卧底搜查官的審核期。

電子産品、銀行賬戶、房産……一切涉及到金錢以及信息往來的東西都要被清查。出院後的降谷零幾乎是身無分文的狀态。

被帶到公安準備的安全屋，理由是給他提供的臨時住處，降谷零知道這是針對他本人的審查開始了。不過這些他并不介意，都是些常規流程而已，就像醫生說的那樣，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

于是他在安全屋休息了一個月。然後就被同樣恢複了身份的上司黑田兵衛以例行問話的名義叫去了警察廳，被告知了接下來的就職安排。

“哪裡都好，為什麼偏偏是機搜。”降谷零喃喃自語，視線長久的停留在當前的手機界面，是警視廳的官方網站，點擊量最高的是一條視頻，一場直播回放。畫面裡，留着八字胡的年輕警官面對記者的提問鎮定自若，回答的條理清晰，邏輯分明，被刻意為難時也很從容的應對。

“真不愧是……”習慣性的稱呼就在嘴邊，卻在要說出來時蓦地噎住。

降谷零盯着手機看了半晌，直到因為屏幕遲遲沒有手指滑動而自動鎖屏。黑下去的屏幕映出了他的臉，像一面鏡子，降谷零靜靜的與裡面的人對視了一會才放下手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