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玩笑性質的打鬧有效緩和了三個人的情緒,氣氛也沒有剛才那麼沉重,很适合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現在看來,應該就是那個組織吧?”伊達航很熟練的去廚房打開冰箱拿了三瓶啤酒回來,抛給已經窩在沙發上,這間公寓真正的兩名住戶。
雖然剛從居酒屋回來,各自喝了不少酒,但想到待會要談的話題,果然還是需要喝點什麼,對于他們而言不怎麼醉人的啤酒就是很好的選擇。
“啊。”松田陣平應了一聲,扣開易拉罐的拉環,“時間上是吻合的。”
萩原研二:“還有諸伏隊長,從他擔任一機搜隊長的時間來看,他大概率也參與了那次行動裡。”
松田和伊達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明白他話裡所說的“行動”到底指的是什麼。
五個月前,警察廳、警視廳同時在自己的官方網站發布了一則公告,并于第二日召開記者會,向民衆公布一個特大國際犯罪組織已經被警方成功剿滅的消息。
但事實上,行動開始的時間要比公布時間早上一個多月。參與者也不僅僅是日本的警察廳和警視廳,還有别國的情報機構,以及執法機關。
這是一場前期準備長達數十年,曠日持久的聯合搜查行動。
作為搜查一課刑警的伊達航,和警備部爆處班的松田陣平、萩原研二自然也在行動當中。隻不過與身處最前線、最核心圈層,深入敵營,直面始作俑者的公安警察,以及作戰部隊不同,他們的任務範圍在最外圍。維護治安,以及普通民衆的生命安全是他們的最大任務。
“那些人真是我見過最嚣張的犯罪者。”萩原研二回憶半年前發生的事情,仍覺得心有餘悸,“那麼多炸.彈,安在那麼多地方,幾乎所有排爆警察都出動了。”
“我們這邊也是一樣。”伊達航沉聲道:“雖然平時總說殺人案也太多了點,但和那段時間發生的數量完全不能比。”
日本這邊,行動的指揮權主要在警察廳的手裡,警視廳是協助搜查。行動開始的信号發出後,犯罪率就在這個國家以普通人無法直接觀測的速度直線攀升,其中東京排在首位。
幾乎不需要懷疑,這就是敵人幹擾,或者說挑釁的伎倆。
好在行動的最終結果是好的,警方獲得了勝利。
代價是那些在他們看得見、看不見的地方,無數屍體堆疊起來的血淋淋的人命。
其中就包括他們的摯友。
“沒想到,那個時候,竟然就是最後一面。”啤酒罐被大手狠狠捏緊,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最終被攔腰捏成一團,隻剩小半瓶的淡黃色酒液被擠了出來,順着手背往下流。伊達眼圈通紅,仰頭将最後一點啤酒一口氣送進嘴裡。
萩原仰靠在沙發上,盯着天花闆吸了吸鼻子,擡起手臂遮住了上半張臉。松田的手指在啤酒罐上輕輕摩挲了下,看似無表情的臉,眼睛也是紅的。
四年前,伊達航還沒有進入搜一,作為一機搜的班長巡邏期間接到報警說在一棟廢棄大樓裡發現炸.彈。與爆處班的萩原松田前後腳到達現場,他們在抓捕犯人的過程中意外撞見了不知什麼原因也在那裡的,兩個畢業即失蹤的同期。
經過這樣那樣的小波折,五個人久違的合作了一把,将犯人成功逮捕,炸.彈也成功拆除。告别時所有人都懷抱着‘光明正大在陽光下再見’的期待擊了掌,誰也沒想到,那竟然就是他們五個人最後一次完整的相聚。
一個月後,那個裝着被子彈擊穿的手機的包裹被匿名寄到了伊達航手裡。
“……當年他們兩個前後腳消失,我就想過會不會有這麼一天。但如果可以的話……”伊達航苦笑一聲,歎道:“果然還是想要他們能完好無損的回來啊。”
萩原和松田都沒有說話,但他們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
他們五個人相識于警校,明明滿打滿算隻有六個月的交情,卻像是認識了一輩子那麼長,投緣的不得了,互相成為了彼此心中重要的摯友。
畢業後降谷零直接人間蒸發,諸伏景光和他們發了一則自己決定辭職的消息也緊跟着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三個人當然不會被他們的表面話語糊弄住,迅速就明白過來兩個家夥是去做什麼了,咬牙切齒的同時開始飛快的給兩個不省心的同期善後。
比如各自手機裡那兩個人的聯系方式、還有涉及到他們的五人聊天記錄、包括照片等很多東西。全部都清理的幹幹淨淨,一個不留。
珍貴的回憶固然重要,但相比之下,還是活着更重要。
回憶隻要活着就能再次創造,命卻隻有一條。
可惜願望最終隻實現了一半。
*
警察宿舍,頂樓天台。
降谷零抖了抖已經擰幹水的衣服,挂到晾衣繩上。
雖然房間裡有獨立衛浴,但像洗衣機、烘幹機這類的家電還是沒有的。在去一樓使用公用洗衣機和自己手洗間降谷考慮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後者。
右手的繃帶有些潮乎乎的,他洗澡有注意,洗衣服的時候也帶了手套,但還是沒防住。
不過問題不大,降谷心想。放着不管一會就幹了。
頂樓的風有點大,吹的他剛晾的衣服随着晾衣繩抖動。旁邊繩子上搭的不知誰忘記收的床單被吹的上下翻飛,白色的一角來回在矮牆邊蹭來蹭去。降谷盯着看了一會,還是伸手給它往旁邊挪了一點。
警察宿舍的天台和警校的大同小異,不過由于專門分出一塊牽了晾衣繩,可活動區域要少一些。
降谷靠在天台邊緣往遠處看,高樓上星星點點亮着的格子間、街道上五光十色的燈牌、以及公路上間距相等的路燈,它們共同組成了這個燈火通明的城市。
這樣的夜景他百看不厭。
過去幾年,每當夜深人靜一個人的時候,隻要看看這副景色,他就會重新擁有無窮動力。
那之後也是……
自主流動的思維被猛地掐斷,降谷回過神,抹了把臉,不出意外摸到雙頰的溫度略高。
“真是的,我的酒量已經這麼差了嗎?”自言自語沒有回答的必要,降谷按着額頭歎了口氣。
他快有大半年沒有碰過酒,一開始是忙于聯合搜查沒有時間,後面就是在遵循醫囑。今天久違的和好友喝了一場,明明還不到他以前極限的一半,情緒和思維卻仍在酒精的影響下有些隐隐的失控。
不過今天,真的很開心。
降谷眼神亮亮的想,和大家在一起,真的超級開心!
萩原的話在腦海裡反複回響,雖然讓大家擔憂了讓他有點愧疚,但被關心着的感覺真的很好,心髒到現在都覺得暖洋洋的。
今天說不定能睡個好覺。降谷有了信心。
又站了一會,金發青年轉身準備下樓。原本為了晾衣服方便稍微被挽起來一點袖管被他放下來,收口的衛衣袖口從胳膊肘往下滑,回到沒有戴手表的手腕,遮住了繞着腕骨一整圈的傷疤。
*
“疤?”
松田陣平眉頭微皺,一旁正在把萩原研二剛給他找出來的枕頭被褥往沙發上鋪的伊達航也看了過來。
“嗯,在左手腕,這樣的。”萩原研二舉起自己的左手,右手食指在手腕上轉了一圈,又比劃了一下,“大概這麼寬。”
“有點像是綁縛掙動留下的痕迹,疤很明顯,原本的傷口肯定不淺。”把手放下,萩原的眉頭擰出了一個川字,“他從我手裡拿煙的時候我沒太看清,因為有手表蓋着。後來他點煙的時候,手擡起來了我才看見。”
萩原研二邊說邊在腦海裡回憶。
其實當時問那句‘要來一根嗎?’時他沒有作他想。在他的印象裡,金發同期對抽煙并不熱衷,還多少有點反感,所以隻是順嘴一問。沒想到對方不僅答應了,還熟練的給自己點燃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