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劫持人質又劫車,目标大概是他位于山梨縣的老家。結合一機搜那邊傳來的有關佐佐木晃的信息,降谷零和松田陣平基本可以确認。
所以他們此刻的目的地就是佐佐木宅無疑。
事實證明也确實如此。
亮着警燈的警車停在門口,被銀手铐拷住雙手的佐佐木晃神情平靜的坐在警車裡,與之前在室内拿着刀情緒激動又絕望的樣子判若兩人。
降谷零和松田陣平并肩站在屋檐下,他們已經和山梨縣這邊的警察完成了對接,押送犯人,還有清原夫妻的事就不需要他們管了。
“幸好趕上了。”後車窗上升,擋住了佐佐木的側臉,降谷卻并沒有收回視線,腦中閃回他們根據地址進到屋子裡,拿着刀準備刺進自己心髒的男人的臉。
松田看了他一眼,從口袋裡翻出一顆糖塞他手裡,自己也剝了一顆扔進嘴裡。
“戒煙糖?”降谷表情古怪,“你在戒煙?”
“沒有。”松田回答的理直氣壯,“上班打發時間用的。”
沒再說什麼,降谷把糖含進嘴裡。
“清原家的那個兒子如果能順利長大,應該會和佐佐木差不多大吧?”
“嗯,我看了清原先生錢包裡的照片,雖然是未成年,但看得出來眉眼和佐佐木很相像。”
“這也許就是他們那麼拼命,不惜妨礙警察執法也要幫助佐佐木的原因吧。”
“因為當年沒能相信自己的兒子,所以現在想要去相信佐佐木嗎?”松田把挂在衣領上的墨鏡抖開,戴回臉上。“可惜佐佐木真的是殺人兇手。”
“我想那對夫婦是不會在意這個的。”降谷抱起雙臂,向後靠着牆,說:“就像松田你剛剛說的,他們把對兒子的愧疚與思念嫁接到了佐佐木的身上,之所以這麼做,也隻是想彌補一點當年的遺憾而已吧。”
松田沒再說話,兩人都不約而同想起了佐佐木被從屋子裡帶出來的時候,跟着轄區警來的清原夫婦追在他身後跟他道歉,以及之後那個清瘦的青年深鞠躬的景象。
“明明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佐佐木那個混賬父親。”松田皺起眉,聲音壓的很低,“他要是還活着,我一定會沖着那個人渣的臉狠狠來一拳。”
“你這樣真的很像一個極道。”降谷拍了拍他的肩膀,吐槽了一句。
“不過像現在因為不幸的童年導緻的案子太多了,”說到這裡,他也很遺憾,“即便是警察也沒有能力解決所有。”
下雨天,屋檐下,無論怎麼看似乎都很适合聊一些比較沉重的話題。
不過在氣氛真正向沉重轉變時,松田陣平突然出聲打斷了。“跑了大半天,午飯都沒吃,我快餓死了!我們吃點東西再回去吧?”
不提還好,一提降谷也覺得餓了。兩人回到巡邏車裡,在手機上随便搜了家評價還不錯的店就過去了。
直到坐到有暖氣的店裡,看到服務生端上來的熱騰騰的面條,兩個被潮氣籠罩了一整個白天的男人才長舒了口氣。
松田風卷殘雲般幹掉了一大半面條,擡頭一看對面人也吃的差不多,他喝了口水,清清嗓子嗓子,非常風輕雲淡的開口道:“你手臂怎麼了?”
聲音落在耳邊時,降谷零的身體有片刻的僵硬,正在咀嚼的牙關都停了下來。他擡眼與對面那雙目的性明确的銳利眼眸對視,張嘴正要說什麼,就被卷發青年豎起手掌截斷了話頭。
“不要跟我說什麼事都沒有,你要是想說這些那你還是把嘴閉上吧。”
把手放下來,松田把筷子從碗沿拿下去放到盤子裡,“車站的時候,你不是因為什麼擔心傷到人這種理由才沒有擺脫那位夫人的吧?”
“……”
“我看到了。”松田平靜道,“她抓到你那條手臂了。”他伸手指了指金發青年垂放在身側的左手臂。
“所以你突然要我來開車也不是因為手腕的傷吧?”
“……”降谷零沖他眨眨眼,沒有開口。
松田“啧”了一聲,“現在你可以說話了。”
“真是可怕呢,松田警官。”一邊咀嚼一邊講話讓他的聲音有些含糊,降谷似笑非笑的看向對面抱着手臂盯着他看,像是在審犯人的搭檔,一瞬間露出了掙紮的表情,最後慢慢定格成無奈的苦笑。
“說到底,這有什麼好知道的啊。”他小聲嘟囔。
冷酷無情的松田警官不為所動,“我可不是那兩個家夥。快點!把袖子撸起來,給我看!”
他猛地一巴掌拍向桌面,在要落到實處時收斂了力道,最後隻發出了很小的一聲悶響。
“你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很像在威脅一般市民的□□嗎?”這麼吐槽完,降谷看了眼周圍,他們坐在最裡面靠牆的那一桌,基本不會引人注意。
想到這是松田選的位置,就明白這家夥從一開始就打算找個地方來場“審訊”了。
他深深歎了口氣,把左手擡起來,邊自言自語,“可惡,還以為藏的很好。”
内裡的長袖和外套的袖管被拉了上去,露出掩藏在下面的肌膚、血肉。
松田的瞳孔縮緊了一瞬。
降谷零是混血,他的膚色較普通人要深個幾度,所以一些細小的擦傷很容易因為顔色不明顯而被忽略。這家夥在警校的時候就經常仗着這點亂來。
但細微的傷口不容易被看到,不代表别的傷口也是如此。顔色再不顯眼,創口面積大了想不去注意都難。
應該是時間沒有過去太長,疤痕的顔色隻比肉粉略深一點,與腕骨的疤隻隔了半指的距離,一條長長的縫合疤順着臂膀線條往上,蔓延到肘部,像一條怪異又醜陋的蜈蚣橫在人的手臂上。
縫合的針腳幾乎橫跨了整條手臂的正面,可想而知當時這個傷口的面積有多大。
從捏緊的拳頭裡傳出骨節響動的聲音,松田陣平怒火中燒的心想。
降谷零一直注意着黑發搭檔,見他眉頭擰緊,如有實質的殺氣狂往外冒,就把袖子放下來蓋住疤痕,收回了手。
“就是被刀劃了一下,看上去嚴重而已。”他讪讪道。
雖然他這麼解釋,但松田擰成一團的眉頭也沒有松開的迹象,他沉聲問:“還能恢複嗎?”
他瞥了一眼他的手臂,“不是問疤,是問你左臂。會影響正常生活嗎?”
降谷搖頭,“不會的,隻是需要一個恢複時間而已。”
想了想又補充道:“陰雨天的時候稍微會有點不舒服,但隻有一點,完全不影響什麼。今天換你開車也是因為我們當時正在追蹤被劫持車輛,需要慎重再慎重,我那麼做也是為了避免不穩定因素發生。”
“還有車站的時候,那真的是你想多了。清原夫人當時情緒太激動,雖然力氣确實很大,但對我而來說不存在問題。我主要是怕會傷害到她。”
金發青年耐心解釋着,一點也看不出來幾個小時前被清原夫人撲住的時候,對方的五指掐在他左小臂上,他疼的渾身一顫,臉色煞白的模樣。
“真的,我沒說謊。”降谷零眨眨眼,一臉純良。
但平時看似大大咧咧,對外界缺乏關注的卷發警官這次卻沒有那麼容易糊弄過去,他放下抱着的手臂,沒再擺出那副像在審訊犯人的氣勢,語氣也弱了幾分,但依然嚴肅,“你說不影響正常生活,那非正常生活呢?”
降谷怔愣了一瞬。
松田沒有錯過他這個反應,緊盯着他,一字一頓道:“開槍,還能做到嗎?”
這樣逼問其實很殘忍,松田陣平知道。但與其看這個家夥總是擺出一副“我好的不得了”的假面去粉飾太平,不如由他來戳破。瘀血不吐出來傷怎麼可能好的了?大不了待會挨他幾拳頭都可以。
在他的注視下,剛才還失神了一瞬的金發青年已經眨眼調整好了表情,收斂住情緒,回看過來。
“當然沒問題啦。你在想什麼呢?”降谷失笑,“機搜可是需要出現場的部門。雖然90%用不到,但要是真的開不了槍,我也不會被調到這裡了。”
說着,他拿起桌邊的水壺給兩人的杯子倒上,用的左手。水一滴未撒,水壺也被穩穩的放回。
松田沉默了好一會,才吐出一口長長的氣,他揉了把頭發,擡眼直視對面的搭檔,認真道:“抱歉,Zero。但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問。”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金發青年垂放在桌下的手指蜷縮了一下。降谷零搖頭笑道:“沒關系,我不介意。”
兩人又吃了一會才停筷,降谷零擡腕看了眼表,“時間不早了,我們還要趕回東京,距離24小時結束還早的很呢。”他率先起身。
“我去結賬。”松田擦完嘴飛快站起來,搶在他之前快步走向前台。
在他的身後,金發青年微微低頭,擡起自己的左臂,似乎在隔着布料用眼神摩挲那條疤痕。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