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打算送給林成則的。
正在遲疑時,一位穿着藏藍色衣服的中年婦女挽着籃子從旁邊走過來,然後也進了那個院子。
那是林成則的家人!意識到這一點,葉櫻連忙後退了幾步,似乎想将自己藏起來。當然,并沒有什麼用。而那人進屋之後,林成則很快就從屋裡出來了。
他換了一身衣服,上身是灰色毛衣,下身是寬松的棉布褲子,腳上還踩着妥協,看上去非常居家。臉上還帶着放松的笑意,是葉櫻從來沒有看到過的。她怔在原地,有種自己冒犯了對方的不安。
看到葉櫻,林成則很吃驚,下意識的回頭往屋裡看了一眼,然後才問,“有什麼事嗎?”
葉櫻将手裡捂着的石頭遞給他。
“給我?”林成則一愣,然後很快搖頭,“不用了,你們女孩喜歡的東西,自己拿着玩吧。”
葉櫻卻不肯收回手,隻倔強的保持着遞出的姿勢,低着頭不說話。林成則輕輕歎了一口氣,道,“那我拿東西跟你換吧。”
“我可以要林老師剛才寫的那首詞嗎?”葉櫻飛快的擡起頭來問。
林成則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頭,略微猶豫了一下,才道,“你在這裡稍等一會兒。”并沒有請她進屋的意思。
他的字寫得好,家裡就時常備着宣紙和裝裱好的卷軸,他挑了一幅大小合适的,提筆将那首《南鄉子》默下來,卷起來捆好,才拿出去交給葉櫻。
卷軸和裝裱的紙都有些分量,葉櫻将沉甸甸的卷軸抱在懷裡,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應該是同學們催促她回去集合。
但是她突然很不想走。
“車應該來了,你得回去。”林成則說。
葉櫻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擡起頭來看着他,“林老師——”
“别說!”林成則幾乎是立刻開口打斷她。他看着葉櫻,雙眸沉沉,如同兩片幽深卻波瀾不驚的湖泊,“葉櫻,别說。”
一種莫名的酸澀與惶恐從心底湧上來,葉櫻隻覺得鼻尖一酸,眼淚就掉下來了,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擦。他知道!她所想的一切他都知道,可是根本沒有想過要接受。
心底的難過根本無法遏制,葉櫻無聲的抽泣着,眼淚滾滾而下,看起來非常可憐。
林成則顯然也沒有見過這種陣勢,被她吓住,有些無措的道,“你别哭。”
但這個時候,道理已經是講不通的了。葉櫻自顧自哭得痛快,他越是寬慰,她就越是難過,又怎麼可能停得下來?無聲的抽泣已經變成細細的啜泣,眼看就要哭出聲來。
“葉櫻!”林成則加重了語氣叫她的名字,“你不能這樣。”
葉櫻抽泣着,沒有回答他。
最後,林成則仿佛快要崩潰一般,用力抹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吐出來,擡手壓住葉櫻的肩,“這樣不行,葉櫻。不管你想說什麼,都先等高考結束,行嗎?”
見葉櫻終于分了一個眼神給他,林成則松了一口氣,又道,“我給你定個目标吧,考上華大,我們再來說這件事。”
“考上……華大……就可以?”葉櫻确認般的追問,抽泣也漸漸停下來了。
林成則徹底認輸,“對,考上華大。”
……
她考上了華大,但林成則的諾言卻沒有兌現。
他消失了。葉櫻幾乎将整個學校和洛河鎮都給翻過來,一遍又一遍的尋找,卻始終沒找到人。直到錄取通知書被送來,她才終于放棄。隻是精氣神都像是被抽走,整個人渾渾噩噩。
過完那個暑假,葉櫻飛到北京,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這十年,無論多難,葉櫻都忍住了,不去打聽他的消息,不去追尋所謂的真相。她将自己的心封閉起來,覺得這樣過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隻有此刻,她終于坐在他對面,吟出了當年那首詞:“故裡前川仍如舊。知否,十年風雨飄零久。”
隻改了一個字,卻是她這十年的真實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