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姑娘……認錯人了。”王嬸尴尬地笑了兩聲,腳邊的泰迪犬立即滾到了姜然的腳邊蹭來蹭去,以示友好。
她打着傘半蹲着,摸了摸小狗的腦袋。
“沒事……我是真真的同學,她沒帶傘我送她回家。”
“怪不得覺得你眼生呢,原來是真真同學,一中的學生就是善良懂事兒。”王嬸誇贊道。
姜然微笑着,想着順便打聽一下祝真真家裡的情況。
“阿姨,真真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是和家裡人吵架了嗎?”
“唉,哪是吵架,她家就她跟她媽,有什麼可吵的,不過這孩子就是性格這樣,看起來悶悶的……”王嬸恨不得立馬把她的家底說出來。
“她媽媽……對她好嗎?”
“哎呀,有什麼好不好的,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啊,尤其真真乖巧學習好……不過小何除了上班好像不怎麼出門,我們都多少年的鄰居了……就那樣呗——”
她從王嬸的話語中大概有了猜測。
“汪汪——汪汪——”小泰迪似乎見到了什麼,開始不停地狂吠。
王嬸拉着狗繩,語氣突然變細,像是哄小孩一般:“好了樂樂,不着急哈不着急,咱們這就去溜溜……”
姜然點頭道謝,準備離開這裡。
她收起傘。
雨已經停了。
-
是雨。
嘩啦嘩啦。
她早有防備,從那天以後,她一直随身帶着雨傘,以防萬一,泉樂市的秋雨總是突如其來。
祝真真走過熟悉的屋檐,想起那日自己與姜然在這裡相遇,她說她的家在這附近。
她停下腳步,收起傘在屋檐下靜靜等待。
也許,今天她沒有帶傘呢?也許自己會再次碰見她呢?
懷着緊張忐忑的心情,她站在屋檐之下,看着眼前的雨幕,這一刻她的腦海之中天馬行空。
自己像是一個屹立不倒的雕塑,經過滄海桑田,四周景象變遷,四季輪換,自己在這默默等待,直到綠色的藤蔓長滿她的全身,最後盛開出一朵黃色的小花。
“同學,你沒有帶傘嗎?”
這一刻藤蔓枯萎,雕塑崩塌。
她擡眸,目光凝聚在眼前這個成年男人身上。
他穿着的白色襯衫黑色西裝褲,雖是正裝但仍能看出衣服多次水洗後的時間痕迹,鼻梁上架着一副快褪色的金絲框眼鏡,一隻手撐着傘,腋下夾着公文包,模樣端莊斯文,看起來很像是一名老師,甚至有些眼熟。
“我帶傘了。”她的語氣裡還有幾分警覺,冷淡地指了指被擋住左手上的雨傘。
張定水很快察覺到了她語氣的警覺:“我是一中的老師,我以為你沒帶傘呢,怎麼在這躲雨?快回家吧,一會兒可能要下大了。”
“嗯,好的。”她躊躇着,想着等着老師走了她繼續在這裡等着。
但張定水沒有挪動步伐,餘光撇見了她書包上的晴天娃娃的挂件,這一刻他記起了眼前這位學生,目光随後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同學,你是被誰欺負了嗎?”
祝真真不太理解他的意思,詫異地擡眸看向他。
“什麼?”
下一秒他握住他的手腕,衣袖順着胳膊下滑,露出一點點與周圍肌膚不一樣的疤痕顔色。
她有些不悅,立即抽回了手,将手腕背在身後,臉色微微陰沉。
“沒事,這些傷是我不小心弄的。”
張定水沒有着急反駁她,隻是低頭,嘴角有些無奈的笑容。
“是家裡人在傷害你嗎?”
聞言,祝真真的身體顫了顫,這是獨自承受痛苦以來第一個人直戳她的傷口。
他說對了一切,但她沒有勇氣承認。
“不是,我該走了,老師再見。”她幾近用顫抖的語氣回複,緊握雙拳。
他歎了口氣,似乎是在替她惋惜。
“嗯,路上小心,如果遇到什麼困難請及時跟老師學校求助。”
“我不需要。”她語氣笃定,她從未想過向任何人求助,有時她希望别人看不到她的傷疤,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裡的。
“做了那麼多年的老師,形形色色的家長老師都接觸過,家長對孩子的愛并不是與生俱來的,同時,作為孩子,不能用這個身份去原諒任何别人傷害自己的行為……”
“老師,我的家人對我很好,我不太明白您在說什麼。”
“很好嗎……”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她的手腕。
“如果是我理解錯了,那再好不過了。”
“謝謝關心,我該回去了。”
“一路小心。”
雨幕之中,張定水盯着少女單薄的背影,目光越來越冷,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再次撐起傘。
眼前的雨卻要下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