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熏默默多了個心眼兒,這棟别墅,這裡的人,沒她想得那樣簡單。
袁珺拉着秦熏到了沙發前,屋内的傭人無須吩咐,主動端來兩杯涼茶和茶點,又靜悄悄地退下。
涼茶是黑色的半透明液體,茶點是幾塊精緻的粉色曲奇,清香陣陣。
袁珺熱情招呼道:“姐姐,這是我們家特制的茶點,你嘗嘗?”
秦熏瞥了眼那些東西,不動聲色道:“謝謝了,我來前吃的很飽……”
話音未落,袁珺又将那杯茶推到她手邊,“那喝點茶吧,你看上去很渴。”
秦熏眸光微動,小姑娘的笑容陽光燦爛,看不出任何異樣,似乎真的是在誠心關心她的口渴。
但從這兩杯茶上桌那一刻起,秦熏就看見杯子裡若隐若現的小人臉。
每張臉都隻有硬币大小,飄在杯子裡,随着水波上下起伏,就跟茶葉一樣。
秦熏微眯雙目,直接岔開話題,“你還記得你媽媽嗎?”
袁珺充耳不聞,她執着地端起那杯茶遞給秦熏:“喝茶。”
秦熏面色沉了下來,“你是誰?”
袁珺歪了歪頭:“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就是袁珺啊,我是袁娜的女兒,你不是要見我嗎?”
她笑容擴大,端起杯子,淺抿了一口,笑道:“好涼啊,甜甜的,你嘗嘗嘛,真的很好喝。”
秦熏冷冷看着她:“袁珺在哪兒?”她銳利的目光幾乎要刺穿眼前人人畜無害的臉。
袁珺嘴角耷拉下來,眼裡天真的笑意緩緩消失。
她舉起一物,遞到秦熏跟前,“這是你的東西嘛?這是你東西嗎?上面有我族人的氣息,我還以為你是自己人呢。”
她掌心攤着的赫然是劉婷給秦熏的筆記本。
秦熏心猛地一跳,什麼時候被她拿走的?她竟毫無知覺?!
她忙摸向自己的口袋,卻像被什麼東西咬了一下。
不痛,因為壓根兒連皮都沒破,但她明顯感覺指尖挂了個東西。
拔出一看,赫然是隻蜘蛛樣的小東西咬在她指尖,這東西比玉佛大不了多少,樣子卻要惡心得多。
它通體發黑,隻有背上那幾張扭曲的人臉是白的,螯肢上長着茂密的毛,頭扁扁的,沒有眼睛,張開就是張扁平的,有半個身子那麼大的嘴。
杯子裡泡的,就是這東西。
蟲子啃在秦熏食指指尖,努力地想咬進她皮肉裡。
好在秦熏不怕蟲子,她反手擰住蟲首,指尖用力,蟲子奮力掙紮,卻拗不過她的力氣。
蟲子八條腿齊齊一蹬,沒了生氣,背上的人臉飛快變黑,屍體周圍迅速凝聚出某種透明膠體,将它完全包裹,幾秒鐘的功夫,就變得堅硬無比。
蟲子死了,袁珺卻并未大驚失色。
她甚至微笑起來:“不是自己人也沒關系,來都來了,把你同化也不費事。”
無數隻同樣的蟲子從袁珺指縫間、從她身後的沙發上爬了出來。
這些蟲子似乎跟她很親昵,她任由它們爬過她的身體,烏泱泱如浪潮一樣向秦熏襲來。
片刻功夫,地磚、牆壁、天花都被這種背部長着人臉的蟲子覆蓋。
偌大的别墅俨然已成了這種東西的地盤,每個縫隙,每個角落都是它們的身影。
秦熏環顧一周,面沉如水。
袁珺笑盈盈道:“你的防護層很厚呢,不過我的小可愛們也不隻是會咬人,它們無孔不入。”
無數蟲子應聲而起,直沖着秦熏面部飛來,看樣子是瞅準了她的七竅。
秦熏卻沒有絲毫恐懼,甚至屁股都沒挪一下,就那樣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冷漠盯着袁珺,任由蟲子将她包裹。
袁珺把玩着手上的筆記本,翻開看了兩頁,就百無聊賴地丢在一邊。
比起人類無趣的肖像畫,她果然還是更喜歡人類的皮。
她伸了個懶腰,悠閑等待一切結束,過不了多久,眼前這個人就會隻剩一張皮,她也馬上就又能換新衣服了。
她得意勾起的唇角突然僵住。
不止如此,眼睛也好,手臂也好,都開始不受控制。
她被迫站起身,唇角張揚的笑意收斂,彎出恰到好處的弧度,眼中不受控制地流露出狂熱與虔誠目光。
她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逼着,挺直的腰堅定地塌了下去,谄媚地屈着身子,炙熱而卑微地盯着那個從無數蟲子後露出面孔的女人。
那些蟲子跟她的狀态相差無幾,都無法自制地向這個不懷好意的外來者投誠。
它們止步于那個女人的手掌前,根本無法靠近哪怕半步。
袁珺腦中飛快閃過一個念頭,她和它們都被對方控制了!
但這個念頭就像天上綻放的煙火一樣,轉瞬消失,她的思緒被未知對象強行攻占、改寫……
袁珺意識到自己面前出現一位貴客,祂居然降臨在她的家裡,這是何其榮耀。
她恭敬而又難言激動地望向茶幾前的女人,“您怎麼親自來了?”
秦熏緩緩松了口氣,嘗試成功。
在蟲子們圍過來的一瞬,她急中生智,想起手心絲線。
雖然此時沒有鏡子,她看不見,但還是本着死馬當活馬醫的理念,屈指在掌心那個眼睛紋路上抓了一下。
頓時,她就像生出無數幻肢一樣,幻肢無形,卻能按她所想,向四面八方探去。
她拿離她最近的這些蟲子做了實驗,凡是被絲線鍊接上的蟲,都會在短短片刻間變成她的“信徒”,用在袁珺身上,也就是作用時間多了一兩秒。
隻不過她明顯能感覺這種控制很臨時,而且無時無刻不在消耗她的精神力,相比之下,通過阿冬的“名片”建立起的聯系的确要節能得多。
她估算了一下,現在這種狀态至多能保持15分鐘,那之後,她可能就會跟上兩回一樣,因精神衰竭而昏倒。
時間有限,她得抓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