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夏天屋裡開空調很正常,但這溫度未免也太低了,陳發家裡可是還有孕婦呢,這麼冷真的沒問題?
秦熏本能地感覺不對,她目光下移,望向門口擺着的幾雙鞋子。
陳發裝的是下沉式玄關,旁邊放了個鞋櫃專門用來放鞋,按理說這種一進門就能看見的地方必然是收拾得很整齊的,不說纖塵不染,起碼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櫃腳和地面的交接處覆着一層厚厚蛛網,櫃裡放着的鞋子更是邋遢,每雙鞋的鞋面都積着層薄灰,一看就是放了很久。
鞋這種經常要穿的東西,怎麼可能能放到積灰?
她一把攔下準備進門的陳發,沉聲問道:“确定這是你家?”
陳發捏着鑰匙,神情迷茫,“對,是這兒。可裡面……”
“裡面怎麼了?”
陳發環顧一周,更困惑了,他甚至回身看了眼門上的門牌,臉上神情活像白日見鬼:“這屋子裡跟我家完全不一樣,可明明這就是我家啊。”
還能有這種事?秦熏也不由擰緊眉頭,如果不是她知道陳發沒法兒對她說謊,且他手上的鑰匙實打實開了這扇房門,她絕對會以為陳發這是在耍她玩。
“先出去吧。”她面色凝重地看了眼光線昏暗的房間,這裡氣氛實在不尋常,還是不要貿然深入得好。
“哦。”陳發聽話地轉身出門,腿剛邁開,整個人突然像踩空了似的,猛地往前傾倒,他慘叫一聲,條件反射地伸手扒拉住秦熏胳膊。
一股巨大的拉扯力自右臂襲來,秦熏一個趔趄,跟着一起栽倒。
她眼明手快把住門框,穩住身形,氣不打一處來:“你是小腦沒發育好?平路都能摔?”
陳發的聲音格外驚恐:“這,這外面是空的!”
空的?什麼空的?秦熏猛然回頭,陳發半個身子就像沒入了地闆似的,他一手緊緊拉着秦熏這一救命稻草,另一手死死扒着門框,艱難地将自己的上半身懸挂在門邊。
秦熏目光越過他因驚恐而慘白的臉看向屋外,原本的樓道,盆栽,消防櫃全都消失了,連對面人家的門也不見了,整個門外世界隻剩一片漆黑。
陳發吃力地喘了口粗氣,用力到發白的指節開始打顫。
眼看他快掉下去了,秦熏伸手撈了一把,把人拽回屋内,順手帶上房門。
劫後餘生,陳發連滾帶爬蜷縮到鞋櫃角落,驚魂未定地摸着自己終于能踩到實地的腿。
秦熏問他:“你剛才說外面是空的,什麼意思?”
陳發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冷汗順着額角往下淌,回憶起剛才的經曆,他依舊心有餘悸:“就是什麼都沒有,跟空氣一樣,這一片空間隻有這間屋子是實體,如果不是您救我上來,我直接就掉下去了。”
秦熏指了指地闆:“也就是說,這屋子是飄在虛空裡的,下面也什麼都沒有?”
“是的。”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秦熏面色難看地收回外四面八方探出去的絲線,絲線什麼都沒探測到,這無疑印證了陳發的觀點。
她深吸了一口氣,迅速平複心情。既然出不了門,就隻能在房間内尋找線索。
這間屋子有百來平,各個房間的門都是鎖上的,能活動的區域隻有客廳到廚房區域,她走到陽台,拉開厚重窗簾,落地窗外是無窮無盡的黑暗,窗玻璃上映出她的倒影。
“叮咚。”一聲門鈴響打破屋内寂靜。
秦熏一怔,回身看向緊閉的大門。
鞋櫃處的陳發吓得一哆嗦,忙擡頭看向秦熏,她表情也不大好,細長的眉微微蹙起,唇抿成一條線。
外面明明是一片虛空,是誰按的門鈴?
“叮咚。”門鈴又響了一聲。
屋内死寂一片,清脆的門鈴聲在空曠室内回蕩,格外瘆人。
陳發坐不住了,忙一骨碌爬起,飛快蹿至秦熏身側。明眼人都知道這門後來客有古怪,挨着門坐,無異于尋死。
秦熏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她突然拍了拍包上黑毛團,低聲囑咐:“小巧,你幫我看好他。”
小巧乖巧地點了點頭,伸長觸手,扒拉到陳發身上。
秦熏在這兒,縱然被小巧這古怪的外形吓了個夠嗆,陳發依舊老實遵照了她的意願,僵着身體不敢亂動。
“您要開門嗎?”秦熏剛朝門走了兩步,他突然開口。
“我過去看看。”秦熏步伐不停。
話音剛落,門鈴又響了幾聲,明顯比剛開始急促得多。
“最好不要過去吧。”陳發嗓音有些顫抖,“誰知道那外邊有什麼怪物。”
秦熏沒搭理他,她已經走到玄關處。
門鈴聲響得愈發高頻刺耳,門把手卡拉卡拉地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從外邊劇烈擰動着門把手,想要進來。
秦熏伸手,緩緩搭在門把手上。
“别打開!”陳發激動喝道,秦熏餘光瞥見他在小巧的黑色觸手間劇烈掙紮。
她不再猶豫,猛地擰開門把手。
門外什麼都沒有,依舊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她回頭招呼小巧,“把他拖過來。”
陳發面色劇變,“什麼?”他掙紮得更厲害了,但小巧“人”不可貌相,這麼一隻看上去醜兮兮的毛絨球,力量和柔韌性都碾壓了陳發好幾個數量級。
它無視了陳發的掙紮,聽話地把他拖到門邊。
秦熏眯起眼睛,悠悠道:“這屋子,是你弄出來的吧。”雖是在問他,卻已然是笃定的口吻。
陳發愣了一下,面上展露的驚駭恐慌霎時如潮水般褪去。他笑了笑:“怎麼看出來的?”
秦熏暗暗啊了一聲,心裡倒不覺得很驚訝,甚至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其實最開始她是沒發覺異樣的,直到門鈴響起,“陳發”從門邊突然轉移到她身邊時她才發覺不對勁——連着陳發的那根絲線一直是指着門的位置的,那跑到她跟前的這個“陳發”,又是誰?
她霎時間做出推理,倘若把這個古怪的屋子比作蜘蛛網,那跟她同處一張網的,多半就是等着飽食一頓的貪婪蜘蛛了。
而今他不打自招,印證了她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