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隻是對付怪物也就算了,她可不想介入、甚至是處理别人的感情問題。
李慧說話時咬着牙,咬得很重:“這回又是什麼?”
陳發也皺起眉:“什麼什麼,這位是我請來的……”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生怕輕慢,秦熏插話道:“我聽說你們家遇了髒東西,過來看看。”
李慧狐疑地眨了眨眼睛,“我們已經請過人了。”
“但事情沒有解決,不是嗎。”秦熏語氣不鹹不淡,卻正中靶心,李慧辯駁的話噎在喉中,不上不下。
她定定看陳發半晌,突然緩和面色:“抱歉,是我誤會。徐媽,給客人上茶。來,”她指了指不遠處露台,示意秦熏跟着她,“您請這邊坐。”
秦熏注意到李慧行走時格外小心肚子,甚至她的目光隻是掃了一眼她隆起的腹部,她便突然擡手捂住了肚子。
這舉動有些反常,秦熏心想。尋常孕婦會這麼忌諱别人的目光嗎?她沒跟其他孕婦打過交道,她也不知道。
陳發也想跟過來,李慧卻突然回頭喊住他,“你先去洗手吧,一會兒吃飯了。”
他意外地很聽人話,說幹嘛還真就幹嘛去了。
秦熏若有所思,李慧支開陳發,難不成有什麼話是不能給他聽見的麼?
剛在露台沙發上落座,李慧一句話險些驚得秦熏跳起來:“其實,我是個男人。”
“啊?”秦熏慶幸她還沒喝茶,茶杯隻是端在手裡,否則絕對能噴李慧一臉茶水。
她看了眼李慧高高隆起的肚子,幹巴巴道:“這種玩笑,我不是很能理解。”
李慧唇角動了動,扯出一抹無奈苦笑,“我知道這樣說不會有人信,”她隔着露台玻璃門瞥了眼客廳的陳發,壓低聲道:“但我看得出他今天和往常不一樣,那東西不在他身上,想必是您出手收拾了吧?”
秦熏眼睫微動,那東西?她轉了一下手中茶杯,順着對方話道:“你也看得出他身上有東西?”
這話像是戳中李慧的雷點,她面色陡然變得怪異,活像吞了隻蒼蠅,“我當然知道。那條蛇妖!我會變成現在這樣,全拜它所賜!”
秦熏神情不變,絲線悄悄探出。她要測測這人是否在說謊。
李慧渾然未覺,自顧自講述:“雖然它不知道用什麼手段封了我的記憶,但從上個月起,我的記憶就開始慢慢蘇醒。”
“等等,”秦熏突然打斷她,面色比她瞧着還怪異,“我先捋捋。”
絲線那端窺見了李慧的真實記憶,她是有說謊,卻不是秦熏想象的那樣。
她的确是男人,可懷上肚裡這個孩子,卻不是柳湘逼的,明明是她…他自己想的。
李慧,不,應該叫他陳發,李慧才是真正的陳發。之前和秦熏打交道的都隻是柳湘捏出來的替身“陳發”罷了。
那個替身擁有陳發的全部記憶和無異于人的情感。柳湘還惡趣味地給他植入不存在的記憶,讓他以為家裡那位真是與他琴瑟和鳴的妻子。
陳發天生弱精,換了幾任老婆,做了無數次試管都懷不上,但他又是那種有想要小孩想瘋了的人,而柳湘也需要他的後代來圓這段因果。
二者一拍即合。
柳湘入了陳發的夢,給他提供了能誕下後代的法子——老婆懷不上,那你自己生嘛。
秦熏是真沒想到陳發居然腦袋一熱同意了。照他當時的說法,生孩子能是什麼難事,女人都能,他肯定也行。
為了不引起外界懷疑,柳湘貼心地給予了他女人的外表,和假陳發一起,組成了一個羨煞旁人的美滿幸福的家庭。
但陳發到底是低估了自己的能力,随着月份漸長,肚子裡越來越明顯的異物感和撕扯感令他惶惶不可終日,屢次三番想要拿掉這個孩子。
秦熏這個時候就很欣賞柳湘的果決了——她直接把他記憶封了,讓他安心養胎。孩子是他說要生的,折騰了那麼多女人都沒有結果,現在好不容易讓他自己懷上了,還叽叽喳喳個什麼勁。
換做秦熏是柳湘,她應該也想不到更好的處理辦法。
李慧(陳發)見秦熏不說話,咬了咬牙,托着肚子硬是想給她跪下,秦熏忙把他按回沙發上,“有事好好說,别這麼大動作,小心肚子。”
她接的委托是要确保陳發腹中胎兒無虞,直至降生,這中間一點差錯都不能出。
“肚子”二字一出,陳發臉色登時青白交加,他聲淚俱下:“這東西每天都在撕我的肚子,他遲早有一天會要了我的命的!我一刻也受不了了,求您拿走它吧!”
秦熏嚴肅道:“現在堕胎,大概率一屍兩命,這都快生了,再忍忍。”
陳發幾近崩潰,難以置信瞪着秦熏:“你怎麼能接受這種事,你怎麼能眼睜睜看着這種事發生?”
秦熏拍拍他的手臂,真誠關懷道:“深呼吸,調整心情,小心動了胎氣。”
顯然,她并不關心陳發死活,她隻關心他肚子裡的孩子,她不是陳發希冀許久的救命稻草。
陳發面色如燒盡的枯草般,死灰一片。
他的狀态瞧着不大好。秦熏想了想,還是通過絲線收束了他雜七雜八的想法和恐懼。萬一他情緒失控,想不開做出蠢事,那可就糟了。
他神情逐漸安詳,木偶一般枯坐在沙發上,直直望着露台上沿挂着的風鈴,沒再說話。
好歹是平靜下來了。秦熏松了口氣,正準備喝口茶潤潤嗓,變故忽生。
陳發突然緊緊攬住腹部,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隔着衣物,秦熏看見那圓滾滾的肚皮上驟然隆起一個畸形的鼓包。
這……
她額角挂上冷汗,不會是要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