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也有不情願的時候、例如滿身鹹腥氣味癱軟在地上的喬覺。
喬覺一早得知山下密林處不知從何時生了詭物,想着先下手為強卻不想栽了個大跟頭。
一時輕敵大意、用盡周身護體的修術也難以克制。
再擡眼,原本層巒林障全然已化作根根斷臂殘骸,隻剩一隻脊柱支撐着黑乎乎仿佛燒焦了一般的人首,不斷從腳下翻湧着将幾人送上的死屍山包。
詭異,寸步難行,宛如煉獄誘得人心發怵,耳邊更是如重錘敲骨、力匕割筋般響起頭皮發麻、雙耳抗拒之音。
“究竟為何物!竟然能誘發如此大的災邪!”
喬覺此番屬實略有私心,奈何帶來的幫手素日裡看上去極為刻苦,到了關鍵時刻卻不太中用。
他心生一念伸手雙指,正欲對準自己膛胸來那麼一下,卻突然被身後的一股蠻力沖撞險些栽倒在地上。
“師兄!”
喘着粗的花月容貌師妹佟裔不知從何處而出,抱住喬覺纖纖細腰,不斷磨蹭着其身軀。
喬覺重重的吸了吸鼻子,心裡很清楚;這位師妹是自己嫡系的師妹;更甚的,是她的修術。
比起自己的修術,佟裔更像是是天生的修士,将“情”作為提升功力的手段。
要知道,人,怎麼可能沒有“情欲”?
人宗内魚目混珠、兼收并蓄。
路子多倒也無礙、宗門容得下,隻是把掠奪目标對準同門…他眼中倒是嫌棄的很,但她并未覺不妥。
轉而嘴角下垂、眉眼處亦是挂着幾顆小小淚珠,用近乎懇求的語氣說道,“師兄求您成全!”
“你…!”
突來的變數、失控的師妹。
一來一去的拉扯間,血色濃霧早已将幾人包裹其中再不許掙脫半分。
心思扭轉,他雙目漸生冷光。
雖說是别人不清不楚難以判斷,他卻很是明了。
再者這佟裔所修門路與他人不同,若是此刻自己就範,那豈止是活活被人剝奪了修為那麼簡單!
越覺氣惱,他手上重新生幾分摻雜着血色的堅冰。
背後環抱着的佟裔感受一絲寒氣便知這人暫時無法拿下,索性後退一步卻被對方一把攥住手腕。
“喬覺師兄!你做什麼!”
佟裔想抽回雙手卻被緊緊束縛。
随着喬覺“本體修術”發動,佟裔隻感手腕上的血液像是沸騰一般、有種脫體而出的趨勢。
她怒道,“本以為我已經夠‘麻煩’了,你可比我狠多了!”
“狠嗎?”喬覺催化着修術将佟裔手腕上的血液源源不斷扯出體内,在空氣中幻化為一柄柄血刃。
“啊——!”佟裔被活生生抽離血液自然疼痛萬分,想掙脫卻毫無辦法。
“呦!這不是那誰嗎?怎麼在這兒如此狼狽啊?”
毫不掩飾的放聲嘲笑,在三人頭頂上空盤旋。
月光朦胧看不清任何事物,先前有着師兄符術照明前路,可現在一無所有隻得憑借自身修術洞悉。
佟裔無法辨别來者,自顧道,“好漢!救我!我師兄要殺我!”
聞之此言,喬覺心知肚明來到此處的絕非外人,多半是人宗同門。
至此,喬覺才覺身子不住顫動宛若篩糠,噤若寒蟬頭腦混亂,活脫脫的被一陣刺入鼻腦的血腥氣味喚醒,擡手想要擦擦臉上的汗珠則隻嗅到一股屍骨腐爛後被燒過的焦臭。
層林密布,本該模糊視線的濃霧竟漸漸散去,總算看清腳下的血海屍山。
先前郁郁蔥蔥的青青樹林,此刻居然變作了根根或長或短、森森林立的白色人骨。
折斷的、完好的均是不盡齊數,挂滿了腦子、腸子、花綠肝髒。
屍臭血味彌漫,幾人大驚到底為何現在才察覺這一方望不到盡頭的死亡煉獄。
借着微弱的月光,喬覺強忍着惡心向腳下望去。
方才還是一片草葉灌木的地上不知何時早已被人類的血肉所覆蓋。
殘肢殘軀、四處橫流的五色腸肺器官一層包裹着一層,像是萌芽初生的細柳般不斷攀附着竹林樹木向上生長。
他背上生出幾分冷意,竟觀自己雙膝所跪之處,竟是一個剛死去的人頭。
隻那滿是血漬腦漿的人頭上,纏繞着半截斷掉的灰色抹額。
頭顱早已血肉模糊看不清任何特征樣貌,隻是原本該緊緊閉合的嘴巴下颌不知被何種詭物活活撥開,上下裂口直至腦後,近乎将頭顱一分為二、又僅靠一星半點的皮肉微微相連、不容閉合,唯有兩隻肉不包骨的手臂從四分五裂的口中伸出。
見此,師妹佟裔再也忍不住、欲大喊。
未等其大聲呼“救命”,就被一股白色光圈環繞、遂後隻覺一輪光環從體内穿過,再度睜眼,已是風平浪靜的樹葉肆意飄落,不見一絲微風。
萬物身着白裙做底藏青人宗道袍、藍黑色長發随意束成幾縷被銀珠尖頭簪冠在腦後,先前用于飛行的白銀色葫蘆此刻乖乖回到盤發處做頭飾;赤足點地落在一根還算幹淨的大腿骨上。
身後小跟班師弟倒是遠比她更潇灑,一襲白衣飄飄然,輕而易舉的轉移了幾人注意力。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