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悄然大開,中仙氣飄飄修力極度溫潤,如潤物春風般輕快;雖說是門開無聲,但燕克冬還是實打實的被驚了一下。
屋中燭火通明,就算是門扉大開也絲毫未晃動;燕克冬看得清楚,這是師尊所在的閣樓。
這樓不似其餘師尊的或大氣澎湃、無論遠近觀之都極為震撼,或接近森林草木幽靜安然;隻是放眼望去最平常最為普通的一間,甚至同弟子們居住的高度不相上下,若不是有人提醒,任何一個外來者都不會覺得這是一位師尊的住處。
燈火影中,一位身形高挑頭發極長入地,黑色長紗覆面的男子赤腳、款款而出,一颦一簇、舉手投足間,無不透着來自骨子中的優雅文靜,腰間的玉佩垂直腳踝處,卻不曾晃動碰撞;這位師尊,燕克冬隻見過寥寥幾次。
“師尊。”
他彎下身子、任憑雨水打在臉上,遠遠地便單膝跪地向其行禮。
“冬兒?這麼晚了不去休息麼?”
說話聲音不說是像雲霧飄渺也算得上是淡然若煙,燕克冬動了動喉嚨,強壓着臉上的青筋;然則師尊道行高深,一眼便看出……
“你還記得我麼?一晃倒是有好些日子沒見着了呢?”
“記得,您是我的師父,是三位居首的護境師尊。”燕克冬聲調倒是壓制了怒氣,不卑不亢談吐自然;腳下鞋子穿的不正,此刻進了些雨水,燕克冬低着頭不再說話。
“嗯。”
護境師尊擡起食指對其脖頸處一點,眼前的弟子便渾身微微顫動;他皺了皺眉頭,面紗之下的嘴角向下拉扯幾分,伸手想引出些許修力,奈何……轉瞬間才發覺這雨似乎摻雜了些腥臭氣,遂厭惡的重新躲會自身護罩中。
“冬兒,我不在的日子,發生了什麼?”
“徒兒并未出去過,隻是聽說百相宮死了一位為首的,其餘的便再無其他。”
“百相宮?哦,是那個。”護境師尊見他低頭順眼的很不精神,又問道,“是為何事所困?”
“師姐萬物外出多日,關系不似從前,我郁悶着,擾了師尊休息到時我的錯。”
“并不,今日剛好的出關。”黑紗下、護境師尊臉色悄然變化,記憶中二人似乎是相逢多時,可昏昏欲睡多年,過于久遠的事兒顯然是記不得了;他拍着自己的腦袋輕聲感歎,那一呼一吸間的弱弱氣音竟比女子更為嬌弱無骨。
他半蹲下身子用掌心托住燕克冬的下巴,仔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許久,道,“就算是别位師尊的弟子,惹了的徒弟也是不行的,既然如此,下次見我帶她過來吧。”
聽師尊發了話,燕克冬眼中閃過一絲星芒,他點點頭、起身道謝;可那護境師尊似乎并不受着,再度止住他的動作隻是輕輕鈎住他的肩膀,柔聲勸道着其盡快休息。
待到燕克冬轉身的片刻,護境師尊眼底越發生出疑惑,他擡頭撫着額頭一時間不知該邁向何處,心裡頭默念道。
“你的徒弟,你,如今也是變做罪魁禍首了嗎?”
他聲音一如他人無二,同淹沒在雨中。
“戴行。”
……
雨打屋檐,倒是有幾分樂坊歌女舞男敲擊腰鼓的味道。
一别師弟,萬物腳下生風穿過先前走過無數次的小路,兩側樹木白日裡青蔥翠綠引人矚目的可到了夜間難免張牙舞爪令人生出幾分膽怯;萬物擦擦臉上的雨水,将手中的雨傘收好放入傘桶中。
脫手間。
她遲疑了半刻,有些恍惚自己為何會有如此感覺。
上次去往人間是燕師弟作陪,可二人不曾去過歌舞作坊才是,腦中沉重的像是帶了幾塊鐵石,摩擦着發出詭異的聲音又如纏繞在她的神經處般,時刻疼痛,陣陣不停。
她勉強推開那熟悉的院落大門,裡面依舊空空蕩蕩。
師尊死了,他早就死了。
這些年都是自己,獨自一個,對着藍天白雲、草木蟲雀自言自語、侃侃而談,昔日孤獨的身影走馬燈般浮現在眼前,可無盡頭的寂寞中始終有着另一個身影,他是誰?
萬物覺得難受,想吐些東西,可許多天沒進食,再難受也不會通過此法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