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葎自動忽視這些探究的視線,平靜說這是孟生意。
“孟生意?”
孟生意斜對面的女生驚訝出聲,熱情地對她道:“你真是孟生意?你真瘦這麼多,看朋友圈裡我都不敢信!”
小孟同學臉盲,但耳朵好使,沒認出這人是誰,卻一下聽出這就是剛剛在電梯裡蛐蛐她的聲音之一。
人前自然不能點破,她當導遊練出笑臉相迎的本事派上用場,親切地問對方是誰,在聽到“劉婧婧”這個答案後又驚訝地誇對方變漂亮太多、一點也認不出來了。
哪怕昨晚剛給人家朋友圈的精修照片點了贊。
接下來都是逢場作戲的話,孟生意嘴角帶笑,但本就因胃裡不适産生的不爽心情更不爽了。
下一秒劉婧婧的視線在她和陳葎身上來回逡巡一圈,意味深長地問:“你怎麼和愈哥一起來的呀?”
這回孟生意聽清了,是“愈哥”的發音,初中同學裡,隻有她同桌秦愈被人這麼稱呼。
她愣愣地偏過頭,看着陳葎客氣地和另一個男同學寒暄,好像有一列火車呼嘯着從她心髒上開過,所以……他是秦愈?
他不是叫陳葎嗎?是隔壁村陳奶奶的小孫子?
十一年的時光模糊了少年時期的記憶,她竟然一點也想不起秦愈的樣子了。
那個耐心給她講題的少年,隻剩下一個清瘦的身影,在堆滿課本的書桌間和光影交疊,看不真切。
可能是察覺到她的目光,陳葎偏頭看過來,“怎麼了?”
“沒……”孟生意心緒有點亂,下意識否認,轉回頭還不忘向劉婧婧實話實說:“進來的時候碰上了而已。”
劉婧婧了然笑起來,“我還以為你們兩個在一起了呢。”
孟生意敏銳地感覺她說這話時,好像松了一口氣。
記憶不由得倒回初三那年,秦愈剛轉過來時。
一個長得好看的轉校生,自然而然引起全校的注意。
但秦愈為人冷淡得堪稱孤僻,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身上卻像籠了層霧,隔開整座青春活力的校園。
沒幾天校内就傳出了風言風語,說他父母在鬧離婚才将他轉回老家借讀,人也因家庭變故有了抑郁傾向。
孟生意知道這都是真的。
她天生活潑生動,人緣好嘴巴甜,十分讨人喜歡,并在女孩子們或多或少有了豆蔻心事的青春期,還在和男生們比誰抓的螞蚱大,像隻沒心沒肺的快樂小狗。
因而老師特地把秦愈安排給她當同桌,并單獨和她說了秦愈的情況,希望她多照顧一下新同學。
孟生意拍胸脯保證完成任務。
其實也不用她怎麼照顧,班裡往秦愈身邊湊的人不在少數。
女生們總愛給他送各種各樣的禮物,課間找他說話,周末邀請他出去玩。
彼時她沒覺得哪裡有問題,現在回頭一想,分明全是溢于言表的少女心事。
而這其中,好像劉婧婧尤為突出。
聯想到她在電梯聽到的那幾句八卦,已在愛河裡滾過一圈的孟生意如何還不明白劉婧婧的心思。
她的小心眼開始作祟,沖劉婧婧露了個甜甜的笑容,“現在還沒在一起。”
這話字面意思一點問題都沒有,但現在還沒在一起,之後可不一定了。
果然劉婧婧的笑容僵了一下。
孟生意小小地報複回來,心情愉悅了一點,适時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的将話題拐走。
因此完全沒注意到,她說完這句話時,陳葎雲淡風輕地看了她一眼。
大抵是陳葎容貌過于出衆,不時有人過來攀談,而陳葎謙和有禮,進退有度,應付從容。
孟生意不經意間擡頭,從對面那桌的幾個女生的神情裡,讀出“蠢蠢欲動”四個字來。
啧,禍水。
她暗暗腹诽,不動聲色地把椅子往一側移了小半分。
婚禮儀式結束後,飯菜上桌。
孟生意胃裡不适,難得的食欲無幾,拿着筷子偶爾才夾點東西。
嘴巴閑了,視線也無聊得遊走四周,終點落在陳葎搭在桌邊的小臂上。
他的外套搭在椅背上,襯衫袖口上挽,露出結實有力的小臂。
青筋在冷白的皮膚下若隐若現,蔓延的盡頭是男性骨感修長的手,筋骨如玉,連指甲也修剪得十分完美。
恍惚間,和記憶裡握筆翻書的手重疊,孟生意一時愣了神。
陳葎在這時偏頭看來,剛剛好和她對視上,淬墨清亮的鳳眸裡不含一絲情緒波動。
孟生意眨了下眼,莫名覺得尴尬,移開視線欲蓋彌彰地去夾菜,好巧不巧的,面前的檸檬蝦滑被轉走。
筷子在半空滞了一秒,讪讪地收了回來。
陳葎自然地換到公筷,長臂一伸,熟稔地夾了塊蝦滑放到她的餐碟裡。
蝦滑鮮嫩誘人,孟生意卻想起以前小同桌也是這麼自然地給她分試卷、分作業。
心情瞬間糟糕成一團。
她想不通,陳葎怎麼會是秦愈,哪有人改名字,連姓都改了的?
那大學時候見面,他認出她了嗎?認出她為什麼不說?
害她背後說了他好多次壞蛋金融渣男。
她那内斂冷清的小同桌,變成了精明利己的舍友前男友,這叫人怎麼接受??
偏偏陳葎在這時低聲問她:“你怎麼了?”
孟生意心裡不能擱事,往他那邊偏了偏頭,用隻能兩人聽見的聲音質問:“你是秦愈你怎麼不告訴我?”
陳葎淡淡道:“明明是你沒認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