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許美人開口前,奚萦假咳幾聲,打算送客了。
然而許美人卻假裝沒看見,繼續道:“聽說皇上頭疾愈發嚴重,已經好幾個月未曾上朝,如此還能惦記着遣人來探望姐姐,倒是難得,說來妹妹也是沾了姐姐的光呢。唉,陛下如此厚愛,咱們合該親自去蓬萊宮探病謝恩才是啊。”
她美目輕移,掃過奚萦蒼白的臉,似是意識到說錯話了,連忙扯出一抹歉意的笑:“是妹妹的疏忽,姐姐病中不便出門,不如就由妹妹代勞,替姐姐謝恩吧。”
奚萦靜靜看她表演,末了笑道:“好啊,那就有勞妹妹了。”
許美人這次笑得真誠了許多:“姐姐客氣了。那妹妹就不打擾姐姐養病,您好好歇着,妹妹告辭。”
看着許美人雀躍的背影,奚萦失笑,這姑娘的心思還真是直白,希望被蓬萊宮那位趕出來的時候别哭鼻子啊。
許美人離開後,發财回來了,見孫胡又得了一盤荔枝,正吃得開懷,她趁其不備伸爪往孫胡頭頂撓了一把,将人吓得原地彈起,差點打翻了盤子,賤爪貓又壞笑着沖人扮鬼臉,氣得孫胡躲去了偏殿書房。
奚萦懶得管他們胡鬧,繼續打坐修煉。
但發财卻是個閑不住的,一邊趴在奚萦腿邊摳她衣帶,一邊嘟囔:“那個許美人是不是被妒蛇迷惑了?竟敢打着您的旗号去蓬萊宮,真是好大的臉啊。”
奚萦閉着眼幽幽道:“妒蛇沒在她身上用妖術,她是自己想去的。去就去吧,要是用這招能見到皇帝的面,我早就去了。”
發财撇嘴:“司主,您說這皇帝到底得的什麼病啊,天天躲在蓬萊宮那龜殼裡不出來,聽說還怕女人,啧,這種膽小如鼠的家夥,真的敢對妖下手嗎?”
“我去太醫院查過他的脈案,他有嚴重的頭疾,已經到無法入眠的程度了,與其說是怕女人,不如說是怕女人尖細的聲音。至于妖族失蹤的事,不一定是他下的手,但他作為這皇城的主人,應該知道點什麼,或者,跟他有一些關系。”
發财的關注點全在“怕女人”上,幸災樂禍道:“那完了,這大雍王朝要絕後了!哎,那您為什麼不扮男人去接近他啊?”
奚萦被這小貓的發散性思維噎了一噎:“我也是進宮之後才知道他怕女人的啊!再說了,也不是随便什麼男人都能靠近他……啧,笨貓,我是來查案的,皇帝也隻是我調查的對象之一,不是我最終目的所在!去去去,跟孫胡玩兒去,别打擾我修煉。”
*
蓬萊宮外,許美人一行人被羽林衛攔下,正氣惱着。
“我們美人和沈嫔娘娘今日早間得了皇上賞賜的荔枝,沈嫔娘娘特地拜托我們美人來謝恩的,你們也敢攔着不放?”
許美人沉着臉不說話,替她撐傘的宮女銀霜怒罵攔人的羽林衛,時值正午,烈日炎炎,雙方火氣都挺大,隻聽那年輕的侍衛硬邦邦回道:“已經遣人前去通傳,還請許美人稍等。”
“大膽!竟敢讓我們美人站在宮門口等!”
“許美人恕罪,未得皇上準許,屬下不敢放任何人進蓬萊宮。”尤其是女人,他在心裡默默補充了一句。
“你!你好得很!”
幸好這時金内侍過來了,年輕侍衛趕緊退到一旁。
金内侍滿臉堆笑,眼角的褶子紮堆,将本就不大的眼睛擠得沒地兒站了,沖許美人行禮後,他殷勤地接過宮女手中的傘,輕聲細語道:“哎呀,辛苦美人跑這一趟,這些侍衛年紀小不懂事,也不知道幫您撐着傘,您勿怪。陛下知道美人的心意,很是感動呢,隻是陛下昨晚休息不好,今日容色憔悴了些,不願美人見了傷心,隻能勞煩您過幾日再來了。”
許美人面露失望,哀聲道:“這樣啊……也是我太想念陛下,考慮不周了,空着手就來謝恩,下次親手做些陛下愛吃的送來,方顯誠心。”
金内侍大喜,這許美人果然上道!
“美人真是有心了,陛下知道定然歡喜。”
“那金内侍不妨跟本宮說說,陛下平日裡都喜歡吃什麼……”
兩人可謂是一拍即合,金内侍更是知無不言,不知不覺就把景辰的飲食喜好、作息時辰、頭疾情狀這些消息賣了個一幹二淨,一旁的侍衛聽得傻了眼。
送走依依不舍的許美人,金内侍喜滋滋地回蓬萊宮,打算再去景辰面前編排,啊不,說和說和,定要讓這小和尚早開色戒才行!
景辰正在看奏折,沅江潰堤,水患肆虐江南,當地官員赈災不利,緻使流民北上,途徑姚州時,流民彙聚,更是直接攻破了城門,一本本折子全是哭窮求救互相推诿的,看得他眉頭緊鎖,本就蒼白的臉色隐隐透出兩分青,加上頭疼欲裂,整個人正處于暴怒的邊緣。
金内侍卻是條心裡隻裝着情情愛愛的蛇,遠在天邊的洪水沖不垮他當紅娘的壯志,他一進門便膩着嗓子道:“陛下,許美——”
“閉嘴!滾!”
景辰顯然是心情極差,竟然一次性用了三個字罵他。
金内侍被罵得傻眼了,頓了片刻才灰溜溜退到書房外。
他心裡那個氣啊,眼看着上好的食材上門了,這剛點起竈火呢,臭和尚就給他的鍋掀了,金内侍氣得牙癢,他恨恨發誓,必須跑路,他現在就去收拾東西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