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金内侍嗆得連連咳嗽,蛇身顫抖扭曲,打成了個死結,半晌說不出話來。
奚萦被面巾遮住的嘴角也狠狠抽了抽,平複了心情方才漠然開口:“這樣啊,那你是何時何地認識你的,辰哥哥的?既然喜歡他,為何不親自入宮去保護他,還能常伴他身側?”
巫老闆赧然一笑,目光悠遠,似是陷入了美好的回憶之中。
“那是昭明十三年的冬天,妾身剛化形為人,法力低微,又不識路,一不小心誤闖進皇家獵場,被狩獵的王孫公子們射傷了腿,辰哥哥心地良善,救了妾身,待妾身養好傷後,又放妾身離開,那時妾身便喜歡上他了。唉,妾身自然也想親自去保護辰哥哥,可是妾身本體乃是一株柏樹,不好随便移栽啊,何況柏樹多生長于墳地,不吉利,妾身也不好去宮裡讨人嫌哪。”
金内侍聽得目瞪口呆,腦海中浮現出景辰那張冷冰冰的臉和更加冷冰冰的嘴,怎麼也無法想象出“心地善良的辰哥哥”是什麼模樣,也忽略了昭明十三年的“辰哥哥”還是個兩歲奶娃。
奚萦卻漠然道:“萬寶樓做假賬,罰銀一萬兩——”
這回被嗆了的是巫老闆,她再也維持不住少女懷春的嬌羞神色,咳了兩聲才讪笑道:“封長老說笑了,說笑了……”
奚萦瞥她一眼,無情加碼:“停業三個月,租金漲五成——”
“别别别,妾身說實話,說實話還不行嗎?是這樣的,妾身的心上人不是辰哥哥,是辰哥哥他爹啦,先帝臨終前托妾身照顧他唯一的兒子……”
奚萦冷笑:“永久停業,禁止巫心柏入雍都妖市——”
巫老闆哀嚎一聲,原本蒼白的臉泛起紅暈,不知是氣的還是吓的,她不管不顧撲過來抓住奚萦的手,痛哭道:“封長老!妾身知錯了,妾身說實話,其實妾身是想偷那小皇帝的口涎,制成龍涎香賣給青鳳少主,誰知道這小皇帝重病纏身,龍涎沾染了病氣,不能用了,妾身隻好先将他保護起來,想辦法治好他的病,這樣才有長長久久的貨源啊!這事兒說出來有些羞人,妾身不好明言,還請封長老恕罪啊!”
這回奚萦實在也冷靜不了了,她啊了一聲,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龍、龍涎香?是這個龍涎?”
巫老闆哀哀戚戚地點頭:“真龍天子的口涎,最正宗不過了,青鳳少主喜歡得緊。”
金内侍忍不住罵道:“你們神經病啊!惡心死了!”
巫老闆半邊身子趴在奚萦腿上,漂亮的桃花眼眨啊眨,看得奚萦一陣惡寒,連忙将人拎開,氣道:“少胡說八道!”
巫老闆委屈:“妾身這次真沒騙您!”
奚萦怎麼也不敢相信這番鬼話,但她已經用永久停業、禁入妖市來威脅這巫老闆了,若還是逼不出她的真話,那恐怕殺了她也沒用。
暫時放棄追問巫心柏的目的,奚萦問起别的事:“巫老闆在雍都多年,可曾聽聞妖族在宮中離奇失蹤之事?”
巫老闆努力回想了一番才道:“沒聽說過,妖族不似人類那般有戶籍、親族,且大多随性散漫,活得又長久,三年五載不露面,那也是正常事啊,何況妖族多好勇鬥狠之輩,誰知道哪天被人尋仇找事兒,死在犄角旮旯裡也不奇怪。”
這話确實在理,妖務司接到的失蹤案,也多是有親族至交的妖來報案的,由此反推,實際失蹤的妖族數量恐怕遠不止這二十幾個,這也是為何奚萦會重視此事,如此大量的妖族莫名失蹤,且持續時間長達十年以上,若是有人在背後謀劃什麼,那必然不是小事。
奚萦又拿出那半枚玉佩,以及一支殘破的竹笛子,一支梅花金簪,一沓标注了姓名、年紀、妖種、失蹤時間等信息的畫像,示意巫老闆辨認。
三件證物乃是近三年内失蹤的赤狐、玄鹿、瞿如遺留,畫像則包含所有上報妖務司的失蹤妖族。
巫老闆将證物和畫像一件件仔細看完,末了搖頭:“妾身都不曾見過。”
奚萦點點頭,沉聲道:“既是如此,那便不多打擾巫老闆了,告辭。”
她有些失望,但并未多說什麼,這巫老闆油滑得很,嘴裡就沒一句實話,第一次見面問不出什麼也是正常的。
巫老闆幹笑:“不打擾不打擾,封長老再坐會兒嘛,那個罰款……”
“暫且留着,以觀後效。”
巫老闆的幹笑變苦笑,隻得起身送奚萦。
金内侍見仇人吃癟,笑得嘴角都快咧到尾巴尖上。
臨出門前,巫老闆忽然道:“封長老,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奚萦:“講。”
“是這樣的,妾身看了那沓畫像,發現一個規律,呃,也不算規律吧,隻是有點蹊跷的地方,就是這些妖族具有延壽強體的特性。”
奚萦腳步頓住,轉頭看向巫老闆,目光幽深:“延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