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可真是,不把他當人啊。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正事上,略想了想道:“所以他是許聰,也是柳嬷嬷,許夫人……”
很快他又蹙眉:“可是你呢,你又怎麼會變成這樣?也是許聰希望你變成這樣嗎?”
“當然了。”
她順手從腰間取下一枚金色令牌在景辰眼前晃了晃,意味深長道:“他想讓妖務司的司主大人插手許家的事,所以我就‘親自’來了,走吧,看看今天又是誰來勸你見許嫣。”
奚萦轉身就走,景辰趕緊起身跟上,一掀開被子才注意到自己隻穿着單薄的寝衣,松松垮垮的領口一直開到胸腹處,而他就這樣坐在床上跟一個女人說了這麼久的話!
這這這,成何體統啊!
景辰懊惱得直拍腦袋,又想到這腦袋也被那女人摸過三次,渾身上下的别扭勁兒簡直要将他擰成麻花了。
眼見着奚萦都快走得沒影兒了,他隻好喊道:“你等等我啊。”然後手忙腳亂的穿衣裳,同時在心裡安慰自己,這是幻境而已,這身體也不是自己的身體,沒關系的,當狗的時候還被她抱過不是嗎,大丈夫不拘小節……
奚萦見狗子沒跟上來,隻好靠在門邊等了片刻,很快景辰過來,闆着臉肅然道:“走吧。”
她将面前的年輕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俊臉微紅,耳朵更是紅得像剛從鍋裡撈出來似的,腰杆挺得特别直,本就比自己高出半個頭,這般模樣簡直像根頂了塊紅綢的竹竿,神經兮兮的。
“你,你正常點行不?”
神識交流已經斷開,奚萦不知道狗子心裡在想什麼,隻能籠統地叮囑這麼一句,見景辰茫然地看過來,想想又覺得算了:“沒事,傻子不用太正常,你随意發揮就行。”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内室,一直來到外面院子裡,竟一個人都沒瞧見,原本許聰這裡是有很多丫鬟仆婦的,這次也不知去了哪裡。
景辰疑惑,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奚萦卻徑直往院外走去,那閑庭信步的姿态,仿佛走在自家後院中,讓他忍不住又想起她在亂葬崗上稱霸群鬼的模樣,可謂是氣勢淩雲從容不迫,皇帝陛下都甘拜下風。
許府中的人像是一夜之間蒸發了,兩人走出院子,又走過長長的回廊,穿過花園,一路上仍舊半個人影也沒瞧見,直到來到房門緊閉的内書房外時,隐約的哭聲從裡間斷斷續續地飄了出來。
景辰的心忽然往下一墜,像是被人攥住狠狠扯了一把,他臉上殘存的那點赧然微紅徹底消散,慘白浮上,細密的汗一點點爬上鬓角。
“是,是許嫣,去救她,救救妹妹……”
奚萦回頭,見他眼神開始渙散,伸手握住他的手,兩人掌心相貼,靈力緩緩流淌過去,像是一縷清風,瞬間吹散了腦海中的迷霧,景辰陡然清醒過來,大口喘氣。
“是他,許聰,他在哪兒……”
細弱的哭聲還在不斷傳來,院子裡卻隻有他們兩人,景辰指了指書房,輕聲問:“要進去嗎?許嫣在裡面,她,應該是出事了。”
奚萦卻搖頭,拉着景辰坐到院中的石凳上,閑閑開口:“許嫣早就出事了,我們不是已經見過她的屍體了嗎?啧,原本多漂亮的姑娘啊,被水泡得腫脹發黑,放了半日便臭氣熏天,可憐喲——”
她語氣實在不怎麼好,聽得景辰皺眉,張了張嘴想反駁,然而話還沒出口,就聽到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從兩人身後傳來,許夫人的聲音惶急又尖利:“聰兒!聰兒你救救妹妹吧,去救救她好不好,若不是為了你,她也不會落入那邪道手中啊!”
奚萦和景辰同時回頭,看到了狀若癫狂的許夫人。
原本溫柔如水的女子,此時頭發散亂衣裙不整,模樣狼狽得像是剛在地上滾了幾圈,哪裡還有半點世家夫人的矜貴,她通紅的眼睛裡像是燃着兩團火,死死盯着景辰,再次喊道:“你去救她啊!你這個傻子死了就死了,她聰明伶俐又乖巧懂事,怎麼能替你去死呢!快去救她!”
景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看向身旁的奚萦,她仍舊面帶笑意,像是在看一出拙劣的戲。
許夫人沖過來試圖抓景辰時,奚萦終于開口。
“許聰,你自己怎麼不去救呢,許嫣是你的妹妹,可不是我們的妹妹啊。哦,我知道了,你根本救不了她,你這無能的廢物,以前救不了她的性命,現在也救不出她的魂魄,對吧?”
她輕描淡寫的語氣像是在聊家常,一字一句卻比刀劍還鋒利,将撲過來的“許夫人”刺得千瘡百孔,頹然委頓在地,化成了一團黑漆漆的,淤泥一般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