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聲點!你跟在我身後,聽話!”
景辰畢竟才十七歲,不是宣王的對手,掙紮片刻後還是被強拉着繞到寝殿另一側的窗外,兩人做賊似的掀開一點窗戶縫。
殿内燈火通明,一身明黃龍袍的隆慶帝仰面倒在床前地闆上,手腳時不時抽搐兩下,痛苦嘶鳴聲斷斷續續傳出,隆慶帝身前還半跪着一道青袍背影,那人用手按在隆慶帝頭頂,正好将隆慶帝的臉擋住,景辰看不清兩人是何表情。
但不用看表情也知道,隆慶帝此時情形很不好。
若不是宣王将景辰死死抱住,他早就按捺不住沖進去了。
這時,一直在痛苦掙紮的隆慶帝忽然出聲:“去,去厄淵……日墜北城,星,星起厄淵,一定要——”
一定要怎樣,後半句隆慶帝沒說完便被打斷了,因為那青袍人忽然回頭,看向了景辰和宣王所在的窗戶。
景辰這時終于看清了殿内情形,青袍人乃是定國公甯聞川,而躺在地上的隆慶帝景辰卻差點沒認出來。
那是一張口歪眼斜,涕泗橫流的老人臉,哪裡有龍章鳳姿威儀無雙的隆慶帝半分影子。
隆慶帝也看到了景辰,他張了張嘴,嘗試幾次才勉強發出聲音:“辰兒,繼位……不可,不可動,甯家。”
說完這句話後,他忽然雙眼暴突,喉嚨裡發出古怪的“嗬嗬”聲,青袍人一掌拍在他頭頂,隆慶帝當即喪命。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突然,景辰整個人都是懵的,片刻後他發瘋般掙脫宣王的手臂,連滾帶爬翻窗進入寝殿,撲到隆慶帝身上,哭着喊他:“父皇!父皇!您醒醒啊,您怎麼了……”
隆慶帝的身體還是溫熱的,卻再也聽不到兒子的呼喚了。
“陛下已龍馭上賓,還請殿下節哀。”
他不說話還好,這一開口,景辰頓時想起他剛才那一掌,怒火瞬間暴漲,幾乎将景辰整個人點燃,他瘋了似的撲過去掐住甯聞川的脖子:“你竟敢!你殺了父皇!你怎麼敢!”
甯聞川輕輕一擡手就把景辰推開了,他神色平靜,甚至連語氣都沒什麼起伏:“陛下不是臣殺的,殿下切勿妄言。還請殿下節哀,盡快登基,以安先帝之心,安天下臣民之心。”
甯聞川說完起身便走,景辰怒吼:“你給我站住!來人!來人!給我抓住這亂臣賊子!人呢!”
無論他怎麼喊,偌大的栖梧宮卻沒有半個人出來,景辰想自己去抓人,可父親的遺體還冷冰冰躺在地上,他實在沒辦法扔下不管,于是隻好叫宣王:“三叔,三叔你快帶人去抓那老匹夫,快啊!”
宣王沉默半晌才道:“殿下,還是聽皇兄的吧……”
甯聞川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了。
後來,景辰靈前繼位,第一道聖旨便是查抄甯家,然而羽林衛剛圍了定國公府,甯聞川就拿出隆慶帝的遺旨當街宣讀。
定國公甯聞川克忠報國,大義可嘉,天命無改,不可罪之。
朝中大臣或上書求情,或長跪宮門,無不勸景辰遵先帝遺命,饒恕定國公,各方壓力之下,這件事終究是不了了之。
*
“甯聞川此人實在可疑,說不定父皇是被他用妖法控制,才會留下這麼荒唐的遺旨。”
奚萦卻不這麼認為:“被妖法控制?我反倒認為,先帝可能的确不是定國公殺的,他們之間的關系,或許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景辰像是被她這話刺激到,忽然提高了聲量:“不可能!我父皇一世英明,怎麼可能跟甯聞川這種人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奚萦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換了個方向提問:“那太後呢?太後當時在哪兒?宣王又如何得知先帝出事,還大搖大擺帶着你闖入栖梧宮,當時就沒有半個宮人或侍衛出來攔你們嗎?先帝死因為何,之後有讓太醫查驗過嗎?”
景辰頹然靠向椅背,半晌後才喃喃道:“那天晚上的事,現在想起來就像一場怪夢,很多事,很多事都說不通,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
奚萦眼珠一轉,輕聲問道:“能讓我幫你查探一下識海嗎?我覺得你的神魂可能出問題了。”
景辰一愣:“神魂出問題了?怎麼會……探查識海的話,有什麼危險嗎?”
奚萦猶豫片刻後,還是選擇了說實話:“需要你放松心神,絕對信任于我,否則恐怕我們都會有危險,再有就是,我可能會看到一些你心裡的想法,過去的記憶之類的。”
景辰:“呃……”
倒不是他不信任奚萦,這簡直比神識交流時忘記收斂心神還可怕啊,萬一讓她看到自己當狗的樣子,那不是全完了!
“我考慮一下,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