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景辰都沒看到藍姑姑,前幾日每天跑一趟蓬萊宮的封峻和孔二毛也忽然不來了,連最老實巴交的孫胡都不見了猴影,隻有一個魇魔還老實待在承光殿扮演沈嫔。
更奇怪的是,奚萦就像是在蓬萊宮的龍床上生根發芽了一般不挪窩,沒日沒夜地打坐修煉。
這幫妖怪肯定在背着他搞事!
景辰覺得自己被孤立了,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幹脆變本加厲地纏着奚萦。
奚萦要修煉,基本不怎麼跟他搭話,他便将書桌挪到床邊茶幾的位置,除了每天上朝睡覺之外,就紮根在她旁邊。
奚萦很快發現了景辰的異常,因為她隻要一睜眼就能看到這人的身影,無論何時。
雖說是她占用了人家的寝殿吧,但他這麼不避嫌還是讓人有點招架不住,而且這家夥是真的話多啊。
“奚萦,你一直這麼修煉不會累嗎,不會無聊嗎?”
“你口渴嗎?餓不餓呀?”
“奚萦你在煉什麼絕世神功嗎?”
“你要不要休息一會兒,我們下盤棋你再去修煉如何?”
少年的目光清澈又真摯,硬是讓奚萦把冒到嘴邊的一句“滾出去”給憋了回去,她靈機一動,對窗邊那個自己跟自己下棋玩的無聊人勾了勾手指:“景辰你過來,我教你個厲害的術法。”
景辰聞言立馬扔下棋子瞬移到床邊,饒有興緻問道:“什麼術法?”
奚萦指着書桌的青瓷花盆道:“看好了。”
隻見她拇指和中指并攏輕輕彈了一下,青瓷花盆“咔嚓”一聲脆響,裂成了大小相等的四片。
“厲害吧?想不想學?”
景辰十分捧場:“太厲害了吧!想學!”
奚萦教得很認真:“所謂術法,歸根究底都是對靈氣的運用,要麼用于自身,比如修行之人辟谷、變化形貌、飛天遁地這類術法便都是将靈氣用于自身;要麼用于外物,比如我剛才打碎花盆這一招。靈氣用于自身時,我們需要引導其經過固定的穴位,周而複始循環不休,這就像把水裝進形狀固定的容器中,靈氣作用于外時則更難一些,就像徒手把水捏成某種特定的形狀。”
景辰點頭:“那你剛才就是把靈氣捏成箭刺穿了花盆?”
“嗯,可以這麼說,但你再想想,靈氣是比水更無形無質的東西,要怎麼捏,又怎麼丢出去呢?”
“唔,把這個容器開個口子,然後往裡面盡量多塞點靈氣進去?數量多了總能凝為實質,然後擠壓出去?”
奚萦聞言眼睛都亮了,拍着景辰的肩膀贊道:“不愧是能當皇帝的人啊!你比封峻那蠢狐狸聰明多了,他學個變形術好幾年都學不會,你竟然一聽就能聽明白其中門道。來來來,我跟你說,這招靈氣化箭很簡單,隻需要用大量靈氣快速沖過天泉、内關、勞宮三處穴位,靈氣凝實的瞬間放開中沖穴,自然便可化箭而去……”
她一邊說着,指尖一一點過景辰手臂穴位,景辰體内的靈氣随着她的手指快速沖開穴位,最後被她握着手輕輕一彈,半開的窗戶被一道無形之力彈開。
窗外恰好夕陽西沉,金紅色的陽光乍然闖入此間,晃得景辰微微閉了閉眼。
“一點都不難對吧?”
奚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熱的馨香中夾雜點隐隐的得意,癢酥酥地撓在景辰耳垂上。
“不、不難……”
景辰的心跳忽然漏了半拍,說話也結巴起來,小心翼翼偏頭快速瞟了一眼,卻隻看到細碎金芒落在挺翹的鼻尖,幾根調皮的發絲撓着她的臉頰,熠熠生輝。
他手指動了動,想替她把那幾根不聽話的頭發别到耳後,但剛一動又碰到一片溫暖細膩的肌膚。
是奚萦的手,還牢牢抓着他的手指。
“我就知道難不倒你!正所謂業精于勤荒于嬉,這個術法雖然不難,可也要多練習才行,這樣吧,若明天你能用這招打倒院子裡最小的那棵銀杏樹,我就教你個更厲害的怎麼樣?”
景辰還在發愣,奚萦已經推着他來到窗邊,指着院子最小的銀杏樹布置了課業。
看着比水桶還粗的“最小”的銀杏樹,景辰嘴角直抽:“你認真的?”
奚萦一臉誠懇:“當然是認真的!景辰你可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修者,這麼簡單的術法肯定難不倒你!”
見景辰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她又怪裡怪氣道:“怎麼了,難道你覺得你不行?”
男人怎麼可以說不行!
“我行!我肯定行!”
“嗯,你這麼聰明,我相信你!”
在一聲聲的誇獎中,景辰漸漸迷失了自我,開始沒日沒夜地跟無辜的銀杏樹較勁。
将這粘人的家夥打發走了,奚萦總算松了口氣,繼續修煉。
什麼一天打倒水桶粗的銀杏樹,全都是她信口胡謅的,以景辰的修為,一個月能打倒銀杏樹都算天賦異禀了。
她這幾天忙着修煉,也并非是在修習什麼秘法神功,而是在一點點調整自身狀态,嘗試感應雍都地脈之力。
所謂地脈之力,乃是一方水土滋養萬物之力,風霜雨雪中有之,山川胡海中藏之,修行仰賴的靈氣則是天地間最為精純的地脈之力。
按照藍姑姑的說法,玄蓇墨蘭是世間最精純的生機本源凝聚而成,與其誕生之地有着無法斬斷的聯系,這種聯系對奚萦來說極為危險,它會使她體内的封印松動力量外洩從而被扣留着她原本身體的仇人感應到。
若對方能感應到她,那她是不是也能反過來感應到對方?
再則,若她真與雍都之地有着奇妙的聯系,那能不能借用此方天地的力量呢?若隻是靠她自己和藍姑姑、孔二毛等人,她實在沒有把握能勝過那人。
奚萦将自己的想法告訴藍姑姑後,她連着長歎了好幾聲,最終還是幫奚萦解開了部分封印,讓她自己試試。
關于玄蓇墨蘭的奇異之處,藍姑姑也隻從無念那裡聽過隻言片語,具體如何還是隻能靠奚萦自己去摸索。
然而三天過去,奚萦沒有任何進展。
她懷疑是因為自己真正屬于靈的那部分血脈被剝離了,這具身體雖然是無念用自己的本體鑄造而成,體内的血脈卻是屬于人類的。
但無論如何,這是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快提升自己的辦法,總要傾盡全力試一試才行。
入定之後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奚萦覺得自己才剛閉上眼,忽然就被一聲巨響驚得破了功,樹枝折斷的噼啪聲混着吵嚷聲從一向安靜的外院飄進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