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予岑側過臉,伸出舌頭舔了下楚松硯的掌心,若是以往,這種姿态下他肯定要重重地咬下去,直到嘗到彌漫在口腔裡的血腥味才肯罷休,但現在他要是再咬上去,楚松硯保準要第一時間扇上來一巴掌,再把他趕出去。
顧予岑收斂了點兒,但也隻是一點兒。
他喘着氣說:“我偷了齊琳的通行證才進來的,她妹妹和你一個劇組啊,我聽見她們聊天了,她妹妹誇你處事妥當,為人溫柔,你開心嗎?你喜歡她嗎?”
顧予岑就像是毫無邏輯的發問機器,随便逮到一點相關的信息,就要扯過來塞進問題裡,扔到楚松硯的懷裡。
他問過楚松硯喜不喜歡男人,卻沒問過楚松硯是不是隻喜歡男人。
在這個社會裡,少年人青春期時接受的教育永遠是針對着“與異性發生感情關系”的基礎,并加以引導,而引導的結果,可能是生長出規整的枝丫,也可能是竄出與常規不符的折枝。
楚松硯接受的教育是什麼,顧予岑不知道,但他知道,楚松硯這人,是沒法用一般方式來描述的。
或許楚松硯從來都沒刻意規定過自己要對哪個性别的人産生興趣,隻是單純從自己的角度來衡量利弊,碰巧針對着他的人是顧予岑,碰巧顧予岑是個男性,碰巧這個男性還是個不大正常、極易被痛感操縱的受|虐狂,碰巧受|虐狂主動提出了在一起,接連的碰巧,才導緻他接受了這麼一位男朋友。
換做其他情景,将連續的碰巧堆疊到别人身上,這個“男朋友”的位置自然也能換成别人,甚至能直接換成“女朋友”。
所以,顧予岑在面對楚松硯時,常常有一種惱火的情緒。
因為他是可被替代的。
是可以随時被放棄的。
憑什麼。
顧予岑的手指插進楚松硯的褲腰縫裡,小聲地警告:“楚松硯,你别想拿我當免費的來練手,練完了就去找别人談戀愛,不然我肯定要掐死你。”
這句話毫無威脅力可言,因為顯然他此刻處于絕對的弱勢,這是從他瞞着家裡跟楚松硯跑到首都,還心甘情願地跟他一起蝸居在地下室時就定下的。
說完,顧予岑也不管楚松硯聽沒聽進去,就站起身,将手伸進去快速捏了一把,便抽離開,甚至在此刻都還記着要保持好形象,整理了下自己淩亂的頭發。
“我先走了。”顧予岑習慣性地預料好楚松硯躲避的方向,不偏不倚地将唇貼上去,在楚松硯的嘴角快速親了下,才接着說:“齊琳應該快忙完了,一會兒她要是發現了,下次就不好偷通行證了,我先走了。”
他等着楚松硯給個回應,但楚松硯隻是盯着他兩秒,很輕很敷衍地“嗯”了一聲。
顧予岑“啧”了一聲,沒多加埋怨。
在來之前,他就在網上搜好了,怎麼哄鬧分手的男朋友回心轉意。搜出來的結果是清一色的勸分手,隻有零星兩條讓他先耐着性子哄,哄回來再理智溝通一下。
但在楚松硯面前,比理智誰能比得過。
顧予岑隻能認命先當舔狗了,至于别的,不重要,反正他現在也在首都,日後他倆見面的日子長着呢。
顧予岑走的時候沒忘了把鎖給帶走,木門被風吹得不斷扇動,發出陣陣響聲。
楚松硯坐在床頭看了會兒,才移開眼,重新摸回手機,照舊找出顧予岑的手機号,拉黑。
做完這些,楚松硯躺到床上,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門外就傳來陣陣嘈雜聲,劇組的工作人員也陸陸續續開始忙碌工作,楚松硯也在隔壁傳來推門聲時,便起了床。
楚松硯的動作很利索,洗漱很快就完事,拿着做滿标記的劇本就出了門,一扭頭,就看見了正站在門前抽着煙望着天的江酖賀。
江酖賀像是一晚沒睡,眼下烏黑比平常都要重上兩分,在靡煙缭繞之下,看起來就像是個催命的野鬼,至少在被盯工的工作人員看來是這樣的,一時手快動作更加得輕,生怕哪下惹來江酖賀不滿就招了罵。
但江酖賀的注意力在楚松硯出來後就轉移到他的身上,朝他招了招手。
楚松硯走到他身邊,說了聲:“早上好。”
江酖賀這人特奇怪,人還年輕,某些習慣卻能被聯想到老大爺身上,就像他抽這煙,是自己買了特大一袋煙葉子,自己卷的紙旱煙,吐出來的煙味也彌散着嗆人的苦辣味。
他不知從哪又掏出來根,直接遞給楚松硯,說:“抽一口。”
楚松硯看他一眼,擡手接過,叼到嘴裡,在身上摸出打火機,準備點燃,但打火機用了有段時間,這還是從超市裡買的最便宜的一塊錢的塑料打火機,質量不大好,裡面的油也快見底,一連點了幾次,都沒點着。
江酖賀将自己抽了一半的煙湊過去,給他接了個火,替他将煙點着了。
這猝不及防的燃起來,煙紙燃燒的焦嗆味和煙葉子燃燒的辛辣味一同撲面而來,熏得楚松硯眼底一片火燎的酸辣,連帶着眼淚都湧上來,喉嚨裡更是災難式的熏嗆。
楚松硯憋着氣,瞪着眼睛看向腳下的地面,緩了緩,才慢慢地将那口煙吸下去,又輕輕吐出。
江酖賀讓他吸一口,他真就隻吸這麼一口,便扭頭看向江酖賀。
江酖賀這人性子古怪,甚至出現過拍攝到一半,中途重新換主角的事兒,就因為那演員對增改劇情的理解遲遲達不到江酖賀想要的效果,他就開始覺得這人前頭的演繹都差了點兒味道,挑剔得愈發嚴重,最後雙方無法磨合,就這麼突然決裂了,開始走流程劃分責任,支付違約金。
為此,那位演員的影迷沒少在網上稱江酖賀為“事兒爹”、“戲大爺”。
楚松硯在這點上提前做過功課。
江酖賀眯着眼睛觑了他半晌,才問:“味道怎麼樣?”
“烈,還辣,後勁兒的苦味淡。”楚松硯謹記着劇本裡的言皿的設定,刻意沒加主觀形容詞,将叙述縮得短小簡潔。
“嗯。”江酖賀吸了口煙,這次動作很慢,又問:“還有嗎?”
楚松硯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的神情,思忖片刻,才說:“帶點茶香味,應該很貴。”
江酖賀略微挑了下眉頭,語氣不明地說:“當時試鏡的時候,别人都着重對言皿的情緒過度進行演繹,但你更注重前邊的那部分對錢的感受,你對錢很敏感。”
“嗯。”楚松硯這麼一聽,也知道江酖賀是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但其目的為何,楚松硯不清楚,隻能順着話回:“否則也不會大着膽子找你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