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楚松硯突然聽見隔壁傳來一陣細細的敲擊牆壁的聲音,這道聲音很有規律,就像是在應和某首歌的旋律。
但敲牆聲響在半夜,未免有些擾人清眠。
楚松硯從枕頭下抽出手機,兩點三十六分,他深吸口氣,想了想,放下手機,閉上眼,試着放平情緒,重新入睡,但聲音遲遲不停,而且就敲擊在他床頭的牆壁上,聽久了難免給人一種正有人拿着錘子敲打他腦袋的錯覺。
真煩。
楚松硯緊皺着眉頭,伸出胳膊,在牆壁上重重地敲了兩下。
聲音沒了。
顧予岑沒再接着敲牆了。
楚松硯眉頭稍微松了松,将手收回被子裡,但就在他即将重新睡去時,意識朦胧間,那種敲擊聲再次響起。
有完沒完。
楚松硯掀開被子,坐起身,稍微拔高些聲音叫:“顧予岑?你聽得見嗎?”
說完,他等待足足半分鐘。
沒人回應,但敲牆聲還在。
顧予岑故意的吧。
楚松硯重新摸起手機,從通訊錄裡找到顧予岑的電話,編輯短信——别敲,發送。
楚松硯忍耐着坐在床頭半晌,昨晚睡前窗簾沒拉上,此刻左右兩條窗簾之間正留着條寬寬的縫隙,外面的天還是摸不清邊界的黑暗,但因為有月亮高挂着,卻比房間内要明亮得多。
月光從窗外鑽進房間,将楚松硯的上半身照亮。
顧予岑連短信都不回。
楚松硯站起身,拉開窗戶,趴在窗縫的位置點了根煙。
三分鐘,煙燃燒到尾端。
聲響還在繼續。
楚松硯将煙蒂碾壓到煙灰缸裡,踩上拖鞋,連外套都沒披,就拉開門,出去了。
”叩叩叩——”
走廊裡隻有天花闆上一盞落滿灰的小水晶燈在亮,燈光晃晃悠悠的,有些昏暗。
楚松硯敲三下,停頓後等待兩分鐘,卻無人開門,他剛擡起手,準備再次敲下去,門便被從内拉開。
門後是赤.裸着上半身,睡眼惺忪的顧予岑。
看清楚松硯的臉,顧予岑眯着眼睛,擡手随便抓了抓像雞窩一樣的頭發,啞着聲音問:“大半夜的有事?”
顧予岑的起床氣特别重,導緻他現在說話的語氣不是很好,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楚松硯觑他兩秒,才說:“能不能别敲牆壁了,很吵,你每天早上沒戲份,不用起早,但是我要。”
顧予岑表情有些莫名其妙,将楚松硯上下打量了通,而後說了個:“你還專門關注我的通告時間?”
說完後,他才反應過來,哦,他倆現在在一個劇組裡,楚松硯當然知道他戲份的時間安排。
顧予岑暴躁地用手敲了敲門框,說:“我敲牆壁是這種聲音,你聽見的是你屋裡蟑螂放屁聲吧?”
楚松硯:“……..”
顧予岑又接着陰陽怪氣地說:“還有别的事嗎?沒有我就要睡了,畢竟我不是天賦型選手,沒法什麼時候開拍就什麼時候起床,我呀,得提前幾個小時開始盯着劇本醞釀情緒,要不就像昨天白天的時候一樣,一直cut,還要你那個什麼大總裁在一邊等着,被翻好幾個白眼。”
翻白眼?
林禹不可能幹出這種幼稚的事。
楚松硯的睡衣很薄,走廊裡很冷,也沒有安置暖氣片,他才在外面站了這麼一會兒,就覺得後背涼飕飕的。
楚松硯雙手抱臂,抿抿唇,說:“你……..”
剛說了一個字,顧予岑就将門繼續向後拉,說:“還有要說的嗎?有的話就進來,沒有的話就回去找老闆給你抓蟑螂。”
楚松硯沉默片刻,說:“沒了。”
所以那陣敲牆壁的聲音不是顧予岑弄的,否則的話,顧予岑不會是這副蠻不講理的德行,而應該是毫不掩飾自己的罪行,話裡話外都是滿滿的惡意。
雖然現在也沒多少善意。
“你睡吧,不好意思。”楚松硯說:“我回房間了。”
“啪!“
顧予岑将門摔上。
摔門時,整個走廊仿佛都在顫動。
楚松硯揉了揉凍得有些發麻的胳膊,擡腳向左轉回自己的房間,但下一刻,他聽見道很輕緩的“吱嘎”聲,以及十分清晰的——門鎖響。
楚松硯身體微頓。
是他的房門……..關上了。
楚松硯出來的時候根本沒拿鑰匙,也沒拿手機,他身上的睡衣甚至連口袋都沒有,更别說期待身上還能帶有什麼有用的東西了。
現在他被拘困在走廊裡,過堂風呼嘯着吹,像是在嘲笑他出來之後不僅沒解決問題,還得到張冷臉,并且連房間都回不去了。
楚松硯試着伸手去拉門把手,但門鎖牢靠,他根本沒法靠蠻力将門拉開。
拉動這幾下,門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
“松硯哥?”身後的房門被推開,少年演員揉着眼睛,口齒含糊道:“你在幹什麼?”
楚松硯轉過身,看他一眼,用手虛點了點自己房門的方向,無奈道:”房門被風吹得關上了,但我忘記帶鑰匙了。”
少年演員的腦子像漿糊一樣,反應了好半晌,才“啊”了一聲,說:“那要給老闆打電話吧,但是好像隻有予岑哥知道老闆的号碼,因為隻有他的房門壞過,你要先進來等一等嗎,一會兒等予岑哥醒了,再去找他要電話吧。”
老闆不在旅館裡睡,他住的房子在兩條街外,且具體住址隻有副導演知道,比起打擾副導演,還是顧予岑看起來更和善些,所以如今要是聯系老闆,隻能靠顧予岑那兒的電話号。
楚松硯猶豫兩秒。
少年演員接着說:“我房間裡有兩張小床,今晚小恒去别人房間打遊戲去了,沒回來住,放心,不需要咱倆擠一張床上。”
楚松硯還沒來得及說話,隔壁的房門便再次打開。
顧予岑向外面探出上半身,滿臉不耐煩地盯着楚松硯,說:“上我房間等着,我給你打電話。”
少年演員呆呆地看着顧予岑,後知後覺道:“予岑哥醒了啊,那松硯哥你去他房間等着吧,打電話也方便一些。”
說完,他就不太清醒地搖晃了下身體,踉跄着後退,将房門滞緩地關上了。
楚松硯慢慢扭過頭,和顧予岑對上視線。
顧予岑扔下句:“進來。”就進了房間。
楚松硯慢半拍地點了下頭,而後又莫名地開始笑,才緩緩走進顧予岑的房間,并關上了門。
房間裡涼飕飕的,甚至比走廊裡還冷,像是暖氣片根本已經作廢,沒有一絲暖氣,楚松硯扭頭去找顧予岑,發現他正在關窗戶。
看這樣子,是開了一晚上窗戶?
這種溫度下,顧予岑還光着上半身,沒凍死都是個奇迹。楚松硯心底這樣想着,嘴上卻說:“剛才在走廊裡說話又把你吵醒了?”
“沒。”顧予岑返回到床邊,彎腰撿起手機,單手解鎖,手指滑動屏幕,在通話記錄裡找老闆的手機号,一邊說:“撒了潑尿,出來就聽見他邀請你進房間。”
顧予岑懶懶地擡起上眼皮,勾着唇角說:“劇組裡鬧出倆同性演員私下搞小動作,挺難聽的,我總得看着點兒吧,畢竟我還指着這個片子拿獎呢。”
說完,他撥通電話,轉過身,背對着楚松硯。
楚松硯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聽覺如此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