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削掉了,表面卻又沾上了血。
他咬了一口。
苦的。
像緻命的毒藥。
之後沒聯系的兩年,顧予岑都說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想和楚松硯聯系,還是害怕一聯系他,就會想起那晚擦不淨的血紅色。
他用了兩年才想清楚。
是怕。
就像之前怕狗是因為會想起豬寶一樣。
那些血腥的記憶讓他覺得惡心。
可現在,曆史重演。
顧予岑開始想,是不是他根本就是個掃把星,所以一切他想抓住的,最後都會走向凋零。
怎麼就這樣了呢。
掌心慢慢開始濕潤。
顧予岑一直待在樓道裡。
在七個小時後。
楚松硯終于從搶救室裡推了出來。
他臉上罩着呼吸罩,氣息卻如此微弱,胸膛起伏微不可見,仿佛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顧予岑沒敢看他,最後,還是胡年來告訴他有關楚松硯的消息。
林庚搭乘最早一班航班趕來,風塵仆仆,身上是掩蓋不住的死氣沉沉。
本以為他看見顧予岑時,會像上次一樣大發雷霆,可并沒有。林庚隻是匆匆看了他眼,便直接進了病房,整夜守在楚松硯身邊。
顧予岑卻自己逃避着,龜縮在走廊的一個角落裡。
但他在這頭逃避,不代表别人就會任由他逃避下去。
國内的輿論再次發酵。
原本的輿論集中點還在楚松硯身上,但不知誰再次在網上放出了兩年前楚松硯住院的新聞,并且附帶了些似是而非的言論,将顧予岑徹底扯進了渾水中。
而兩年前那場鬧劇也再次走進大衆的視野。
那次楚松硯住院傳聞就是自殺,但大多數輿論都将原因歸結到了楚松硯的心理問題上,可如今,楚松硯再次出事,顧予岑卻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俄羅斯,還恰巧出現在楚松硯意外的第一現場。
楚松硯上次出事不就是在《陰霧守》殺青後不久,當時的顧予岑又是否在場?
回顧楚松硯與顧予岑進入娛樂圈這麼多年,好像每次其中一方出事,都有另一方在場的影子。
他們之間究竟有何不可言說的秘密?
顧父的電話一通接着一通,還有公司打來的,顧予岑通通沒接。
手機被他攥在掌心,屏幕一陣接着一陣地亮起,就像審訊室内的明燈,正在一遍遍地審問他的内心。
楚松硯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他總是見證楚松硯的尋死?
或許他根本不該再次接近楚松硯對嗎?
楚松硯到底想要什麼。
他到底怎麼樣才能活下去。
就像顧予岑不知道死亡對于自己來說有什麼意義,他也不明白死亡對于楚松硯的意義是什麼。
同樣,他也想不通死亡對楚松硯來說意味着什麼。
顧予岑又開始看那些視頻。
胡年就陪着他看。
可一遍遍無意義地重複觀看,除了像鋸齒一樣緩慢劃斷顧予岑緊繃的神經,再也沒有其他的作用了。
胡年察覺到顧予岑的狀态愈發不對,甚至瀕臨崩潰的邊緣。他伸手拍了拍顧予岑的肩膀,叫他:“顧予岑。”
顧予岑像聽不見,根本沒有反應。
胡年又揪住他的衣領,說:“走吧,出去抽根煙。”
顧予岑揮開他的手。
胡年拔高聲音:“顧予岑!”
顧予岑終于擡起血紅的眼。
胡年深吸口氣,蹲到他面前,低聲說:“當初是我最先發現楚松硯拍視頻這個舉動的,你跟我出去抽根煙放松一下,咱倆再接着研究行嗎?”
“所以呢?你當初發現他是在給自己拍死亡回憶錄了嗎?”顧予岑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言語,話裡充滿譏刺:“誰都沒發現,誰都發現不了,他就是這樣,永遠都他媽的高高在上,不想讓任何人猜到他人生的走向,不想任何人掌控他的想法,大家都以為他要做這個,他就偏要做那個,大家都以為他要得一輩子影帝,要拍一輩子戲,他就偏偏要一遍遍地尋死,讓所有人都怕得要死,聽到他的死訊後痛哭流涕,他就無比滿意了。”
顧予岑的脖子上布滿青筋,他也不知道自己這話是對誰說的,像是對胡年說的,又像是對自己說的。
他想告訴自己,你不在乎楚松硯,說不準他就樂意好好活着在你面前晃悠一輩子。
可沒用。
他知道自己完全是自暴自棄式的胡言亂語。
他根本不知道楚松硯會怎麼做。
他完全失去了信心。
對自己的,對楚松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