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是周末,方桔拿着那塊從大師廢品堆裡順來的玉佩,直奔城中古玩玉石一條街,鬼鬼祟祟鑽進了一家玉行。
玉石這門生意,通常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所以這會兒玉行裡除了打盹的老闆,沒有其他人。
聽到有人進來,老闆睜開眼,含含糊糊問:“小姑娘,要買玉?”
方桔搖搖頭,猶豫了片刻,從包裡掏出那塊白色的玉佩:“聽說你們這裡收玉?我這兒有塊玉,你看要多少錢?”
老闆六十來歲,是個老行家,看到她手裡的玉佩,頓時眼睛一亮,拿過來,戴上眼鏡左右看了看,問道:“姑娘确定要賣?我是個爽快人,你這玉是羊脂玉,雕工也不錯,一口價五萬塊。”
方桔眼珠子快掉下來,說好的親戚家小孩玩具呢?雖然她也知道這玉質不錯,但萬萬沒想到,這玉行老闆一開口就是五萬。
她也不傻,這些老行家,個個是奸商,一口價五萬,說明這玉肯定不止五萬。就算隻有五萬,那也是很吓人的好嗎?
她昨天專門查了刑法,根據刑法XX條規定:盜竊公私财物,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五萬已經妥妥的屬于數額巨大。
方桔想到這個,頓時慫了,一把搶過那玉佩:“算了,我不賣了。”
說完做賊心虛往外狂跑,那老闆趕緊追到門口,大聲道:“價錢好商量,八萬!九萬……”
閉嘴!方桔吓得捂住耳朵,用掩耳盜鈴的方式,阻礙了後面的數字傳入耳中。
等到跑出了這條街,她才重重喘了口氣,再拿出那塊玉佩看了看,卻覺得像是燙手山芋一樣,燙得她心驚膽戰。
按着大師的說法,那堆殘次品就是親戚家小孩的玩具,想來丢一個少一個并沒多大關系。她要是咬咬牙将這玉佩賣出去,欠表舅的錢也就可以還清了。
可她即使不願承認,她也必須得承認,這就是赤果果的盜竊啊。
方桔作為一個資深學渣,從小大到跟五講四美關系不大,幹過的壞事不少,逃課打架考試作弊樣樣在行。但都是小奸小惡,無傷大雅。畢竟她也算是一個接受過八榮八恥教育的社會主義接班人,三觀端正,一不小心幹了回偷雞摸狗的勾當,還盜的是這麼貴重的物品,當真是亞曆山大。
她摸着自己胸口那顆閃閃紅心,自言自語道:“萬萬使不得。”
這塊玉佩雖然很輕,可想到她的價值可能等同于一輛車,方桔就覺得一點都不輕了。一路上走回家,感覺自己扛着一輛汽車一樣,腳步沉重,心情更沉重。
心情沉重的原因,除了這塊玉之外,還有表舅家的那十萬塊債務。
她現在總共就幾百塊錢,爸媽估計也就能拿出個一兩萬。她朋友不少,幾天内湊足七八萬應該不是大問題,但她問朋友借錢周轉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了。
整個周六,方桔都在冥思苦想迅速發家緻富的方法,但想來想去也沒想到一條康莊大道。
到了晚上,她坐在電腦前一邊做手工,一邊看着電腦旁那塊玉佩。
若說她此時沒有一點歪心思,顯然是不可能,但實在又說服不了自己去做這龌龊事,雖然她已經很可恥地邁出了第一步——把大師的東西順手牽羊回來。
打開微博,她難得發了一條抒發郁悶心情的微博。
第一個回她的竟然是老石頭,簡單兩個字:麼麼。
方桔想了想,拍了一張玉佩的照片,私戳老石頭聊天:你看看這塊玉大概值多少錢?
老石頭很快回過來:這是和田羊脂玉,成色很好,雕工也不錯,雖然有一點點瑕疵,但影響不大。據我估計,這塊玉能賣到十幾萬。
霧草!不帶這麼吓人的。
方桔徹底懵逼了,直接比玉行老闆那裡翻了一倍還多,她這是罪加一等啊!
那頭等了一會兒,見這邊沒回應,又發來一句:這工藝有點眼熟,不會是陳之瑆的作品吧?
方桔被吓得厲害,冒了一頭冷汗,沒心思多說,回了個嗯字,就灰溜溜下了線。
這一夜,方桔做了一個夢,一個十分可怕的噩夢。
夢裡她拿着那塊玉跑到玉行,跟奸商老闆讨價還價一番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她拿着厚厚的幾疊票子,正埋頭點數時,忽然幾個警察蜀黍從天而降,一副冰涼的手铐拷在了她手上,粉紅的票子落在了地上。
畫面一轉,她坐在監獄鐵窗裡,老爸老媽來探監,紅着眼睛囑咐她好好改造。她點點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對雙親唱起了著名囚歌:
鐵門啊鐵窗啊鐵鎖鍊
手扶着鐵窗望外邊
外邊的生活是多麼美好啊
何日重返我的家園
醒來時天還沒亮,大夏天的夜晚,方桔出了一頭冷汗,順便體會了一回什麼叫做心慌心悸。
看來她确實是一個三觀端正的好青年,天生不是犯罪的料,這樣一想竟然有點釋然了。
再睡是睡不着的,方桔爬起來打開電腦,登上網站的主編信箱,這兩天還一直有喜歡玉石的網友,給陳之瑆寫信,讓網站代為轉交。
方桔挑出有誠意的幾封,打印出來,等到早上八點多的時候,她撥通了陳之瑆的電話。
這一回接聽的是本尊,不是大侄子陳瑾。
方桔聽到陳之瑆的聲音,趕緊道:“陳大師嗎?我是尚品網的方桔,我們這兩天又收到了不少郵件,我挑了些打印出來,待會去送給你。”
她沒有用詢問的語氣,而是告訴他自己一定會去。反正對方答不答應,她都是要去的。
陳之瑆輕笑道:“方小姐周末不放假出去玩兒麼?不用專門給我送信的,不過是網友的留言而已,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太麻煩方小姐了。”
“不麻煩不麻煩。”
陳之瑆笑了笑,溫聲道:“那好吧,我都在家的,你随時可以過來。”
陳瑾開門看到方桔的時候,覺得自己要瘋了。
方桔看見憤怒少年崩潰的樣子,笑眯眯道:“我跟陳大師有預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