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李敦不便作答,他畢竟隻是個下人,怎好管主子們的閑事,何況就藩也算國家大事。
再者,正主兒在眼前呢,叫他怎麼說?
遂強行轉移話題,“娘娘不是要賞花嗎?這會兒正涼爽,到正午日頭就曬人了。”
王璇唔了聲,下意識拿扇子遮着臉。
她還記得吳映雪前車之鑒,曬得通身黢黑,肯定會遭人嫌棄的。
在蕭燦看來,卻是種輕慢的表示,他難掩狼狽,試圖幫自個兒辯解,“母後年事漸高,身邊不可無人照拂,因要我留在京中盡孝。”
王璇想了想,輕輕颔首,“您說得對。”
确實是這個理,皇帝忙于政務,總不能要她天天去慈甯宮伺候吧?她可做不來這苦差事!
如此看來,理親王留下反倒情理之中。反正她與錢秀英一個内命婦一個外命婦,沒多少機會往來,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王璇微微欠身,“太後娘娘這會兒正得閑,您請進罷。”
說完,便帶上劉敦冉冉離去。
她是在嘲諷自己嗎?蕭燦驚覺背後密密麻麻滿是細汗,這女子看似天真未鑿,卻仿佛對他的心思洞若觀火,整個人都赤裸裸地撕開來,一絲/不挂。
若真是皇帝授意,他得小心了。
走出老遠,李敦方撲哧笑出聲來。
王璇扭頭,很是不解。
李敦比他師傅活潑許多,嘴上也是個沒把門的,“奴才是覺得奇怪,理親王風流蘊藉,方才又對娘娘甚是注意,您好似渾不在意似的。”
其實皇帝與理親王容貌近似,談不上誰更俊俏些,但陛下性情冷肅,誰見了他都噤若寒蟬,哪裡敢有别的心思,倒是理親王氣質溫潤如玉,觀之可親,很令閨閣傾倒。以前楊太後辦賞花會,遍邀世家女子來此,本意為皇帝選妃,哪知大多數都對理親王芳心暗許,然理親王端的是坐懷不亂,道長幼有序,皇兄未成家,他如何敢娶?于是聲名愈發顯著。
王璇聽着,倒對金銮殿那位多了幾分同情,親弟弟這是踩着他揚名呢——以前羅氏也用過類似的辦法,然而王曦被她娘教得太木讷了,古闆有餘,風情不足,效果實在有限。
王璇忽道:“太後娘娘辦賞花會,本意就是為羞辱陛下吧?”
真為選妃,指婚不就行了,非得來個對比,這不明擺着叫人說皇帝不及理親王嗎?
李敦但笑不語,有些話主子說得,他說出來就成大不敬了。
王璇歎息:“我倒沒覺得理親王生得多好。”
雖然跟夢裡的人生得有幾分相似,但王璇一眼便知道他不是他——阿玉是渾身帶着刺的,可他的刺隻為自保,不為傷害别人,他成長的環境那樣艱苦,再沒點防備怎麼能行?
反倒是理親王看似和藹可親,可對誰都揣着八百個心眼子,圓滑得近乎油膩。王璇不喜歡這樣的人,讓她想起羅氏。
如果一個男子對誰都好,那他的好便不值錢了。
枉費他生着那張臉,白糟蹋。
晨起的太陽并不熾烈,朦胧得近似月光,照得人身上輕飄飄的,而帶着露水的花瓣更是喜人。
王璇有意攀折,總算記得先問一句,“這些花能摘嗎?”
李敦點頭,“除了牡丹要孝敬慈甯宮,其他随意。”
楊太後最看重她中宮之主的地位,牡丹獨她老人家可享。
王璇咋舌,好險,差點就伸手了。
幸虧她不挑剔,什麼花都能欣賞,便将其餘開得好的山茶、芍藥、海棠、杜鵑摘了滿滿一大捧,又随手折了幾根柳枝編成簡陋提籃,花葉掩映,甚是喜人。
李敦笑道:“娘娘的手藝真巧,陛下見了一定會誇贊的。”
王璇被他說得不好意思,又兼李敦之意昭然若揭,她隻好道:“你把這隻提籃送去給皇上罷,記得撒點水保持新鮮。”
李敦欣然收下,陛下啊陛下,奴才隻能幫您到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