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若放心,此事便交由我來做,不叫您為難便是。”蕭燦顯然早就想好了,俊美眉目間流淌出戾色。
于他而言,這不單是名正言順奪回屬于他的東西,也是報母仇,為枉死的唐美人讨回公道。
楊首輔有些心虛地别過頭去,形勢使然,怪不得他。
識時務者為俊傑,但願太後想明白這層。
這日晨起,青雁端着燕窩進來,道:“聽說外頭又戒嚴了,去内務府的路也被阻住,沒有血燕,娘娘将就着用些白燕吧。”
王璇不解,首輔黨已占盡先機,怎麼還孜孜不倦?
李敦道:“小人覺着,宮裡怕是有大變故。”
楊首輔等得,理親王可等不得,哪怕對手是個弱不禁風的奶娃娃,他也難免如臨大敵。
青雁臉上頓時駭然,下意識攔在王璇身前,“他們不會害娘娘吧?”
李敦搖頭,“真要動手,咱們焉能好端端坐在這兒?”
雖然他覺得想闖進玉照宮也沒那麼容易——陛下智珠在握,必定早就布好了防事。
可若幹天來風平浪靜,可見那些人心思壓根不在淑妃身上。
本來麼,淑妃一弱質女流有何可怕,不過堪憑利用的棋子而已。理親王要做的,怕是釜底抽薪——解決了最關鍵的人物,其他問題都不是問題。
王璇愕然,“他要逼宮太後?”
那可是養娘啊,就算沒有生育之恩,也不能把這些年的撫育照顧一筆勾銷吧?
慈甯宮中,蕭燦服侍太後喝完了藥,又貼心地端上來一碟蜜餞。
楊太後擺手,她如今不喜甜膩絮口之物,蕭燦便又奉了盞煎蜜水來,太後方才受用,“還是你體貼。”
蕭燦恭順道:“為母後盡孝,本是兒臣分内之責。”
他輕輕擊掌,就見侍女捧着托盤進來,那托盤上卻是一方黃絹,疊的整整齊齊。
太後凝神,似是困惑。
蕭燦俯身捧起那絹帛,“群臣無首,朝野動亂,為天下蒼生計,還望太後早做決斷。”
楊太後方才明白所為何故,語氣不自覺冷淡下來。
“你拿回去吧,哀家不會簽的。”
不願傷這孩子的心,到底放軟和些,“你還年輕,哪曉得其中厲害,這皇位哪是好坐的,一舉一動皆受世人矚目,疏忽不得。”
在她看來,自是楊首輔挑撥阿燦來争權,這個哥哥從來沒叫她省心過。
蕭燦八風不動,聲音也依舊平息堅定,“太後。”
與此同時,方才端蜜水的宮女卻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匕,瞬息抵在太後脖頸上。
楊太後又驚又怒,“阿燦,你瘋了!”
理親王站起身,慢慢看向她,“太後,這封诏書您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由不得您。”
目光搜尋一番,很快落到梳妝台上,這裡的一草一紙他都無比熟悉,稍加摸索,便搜出那塊鳳印來。
楊太後還在打感情牌,實在不敢相信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會持着匕首利刃過來逼宮,便是為了九泉下的蓮生,她也不能見阿燦落得如此地步。
蕭燦目光冰冷,一刹那兇狠而陌生,“别和我提我娘,我娘是怎麼死的,您難道不清楚?”
楊太後愣住。
蕭燦捂着臉,心神大恸,“您還想瞞我多久,唐美人下葬之時,十指都是青黑的,分明砒霜中毒所緻。那段時間,她一直待在您宮裡,飲食全憑人一力料理,您怎能下此毒手?她服侍你多年忠心耿耿,從未違拗,您非要殺母奪子這般狠心麼?”
“砒霜?”楊太後覺得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許多零零碎碎的片段漂浮在虛空裡,雜不成句,“這是誰和你說的?”
蕭燦冷笑,“太後自己做下的事,裝得可真是清白無辜。楊首輔卻什麼都招了,若非當年您膝下無子,為了鞏固地位,何至于犯此滔天大罪,不惜牽連整個家族!”
楊太後恍然,原來蓮生真是被人所害,原來,她臨死前那句“我不怪姐姐”是真心的。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縱使這一切她都蒙在鼓裡,可,誰會相信呢?她的娘家人擅作主張,誰又能說她沒得半分利?
楊太後覺得分外疲倦,過往種種成了一睹沉重的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不錯,是哀家所為,你動手罷。”
可诏書她絕不會簽,她已經錯了一回,斷不能一錯再錯,讓蓮生九泉之下為這個誤入歧路的孩子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