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她話裡話外就是這個意思,她一是希望公婆明事理,這樣我會少受些委屈,二來希望家境殷實些,她窮怕了,希望我能好過些。她說,我要是嫁到王家名頭上好聽,是個秀才娘子,别人是會敬我三分,外頭是好看了,可内裡要受婆母的氣,手上還沒銀子,要苦苦陪着夫君熬上小半輩子也不一定有趙家的家财,雖然那趙子路人是矮了些,但聽說也是個憨厚老實的,長相也算周正。我覺得我娘說得有道理。”周媛笑着回答。
周媛的父親早早過世了,是她娘親馬氏一個人把她拉扯大的,馬氏怕女兒受委屈也未改嫁。
周媛從小就很聽母親的話,凡是馬氏說的話就沒有不依的,她知道母親一個人把她養大不容易,她從來不願意傷母親的心,包括她自己的婚事。
盧月照捏了捏周媛圓嘟嘟的臉蛋兒,“好好好,這個趙什麼?哦,趙子路哪哪都好,媛媛迫不及待想嫁了對吧,可是,先皇駕崩,民間二十七日不可婚嫁,你就算再想嫁也要等着。”
“什麼呀,我才不想嫁人,嫁了人就要離開我娘,離開你,恐怕連話本都不能常常看了。”周媛摸了摸手裡的話本,神情有些沮喪,盧月照心裡也有些傷感。
嫁人後總歸比不得閨中自在,從前,小姐妹能天天待在一處,哪怕不說話,就這樣一起也是好的,等一方嫁了人,或是兩方都嫁了人,各自有了自己的小家,留給自己和對方的時間就少了許多,想見卻見不了,若是隔得遠些,往來不便,或許漸漸地也就不相見了。
“怎麼會,等你成了趙家少夫人,想看多少話本沒有,等過些日子再把你娘親接去,至于我嘛,苟富貴。”
“勿相忘!”周媛接上話。
兩個閨中少女相視而笑。
好友之間閑談往往一個話茬接着另一個,有時上一瞬抱頭痛哭,下一瞬就捧腹大笑。
這不,兩個人一起讀起了盧月照帶來的話本。
周媛是跟盧月照學的識字寫字,隻不過她自小就不愛看那些文绉绉的聖賢道理,但是愛看話本,一開始是纏着盧月照給她念,後來嫌念起來慢,就試着自己讀,遇到不會的字就抄寫下來,每日找盧月照問,漸漸地越讀越快,如今雖然不一定能讀懂儒學經典,但讀讀話本子卻不在話下。
“這次的話本是講什麼的呀?”周媛問道。
“還是你喜歡的善惡有報的故事。”
“那就好,我最看不得好人沒好報,壞人卻逍遙自在。”
盧月照知道周媛要開始看話本了,她隻要一開始看旁邊就不能有人,用她的話講,會讓她進不去故事。
“好,你慢慢看吧,我回去啦。”盧月照起身。
“等等我,我送你出去。”周媛從床上跳下來穿上鞋子追到了門口。
她們兩家之間有個大坡,盧月照家在坡上,周媛家在坡下,每次盧月照從周媛家出來回家,周媛都會把她送到坡上再返回。
兩個人上着坡,周媛突然開口問:“你呢,我可聽說盧爺爺要給你說親了。”
“給誰,給我說親!我怎麼不知道。”盧月照驚訝,爺爺什麼時候要給她說親了?
“聽說就是你家那個啊。”
“你是說清明,”盧月照笑着搖頭,“怎麼可能是他,等他想起來一切,終歸是要回去的。”
盧月照之前将她和裴祜相遇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周媛,二人無話不談,她不想瞞着周媛。
“咦,你看那是誰?”周媛指着不遠處。
裴祜向這邊走來,盧月照朝着他招了招手。
裴祜走近二人,向周媛點頭打了個招呼,轉頭對盧月照說:“我瞧着天色快暗了,想着你快回來了,我一個人閑來無事就過來看看。”
三人一同向前走着,周媛慢慢停下準備和二人告别,突然,她瞪大了眼睛大喊:“梨兒小心!”
話音未落,半截成年男子手臂般粗的木棍直沖着盧月照的臉上砸去。
裴祜一把将盧月照拉向自己,又迅速轉身,木棍砸到了他的後背,一聲悶響,彈落在地。
“你沒事吧?”裴祜和盧月照一同問出口。
裴祜看盧月照臉上沒有被傷到,松了口氣。
“我沒事。”他回答。
兩人因着方才的意外靠得很近,盧月照能聞到他身上皂角的清香。
她向後退了退。
裴祜松開了握着盧月照手腕的右手。
周媛看着兩個人都沒被傷到,也放了心。
“劉大柱,你給我滾出去,你愛上哪兒上哪兒,反正不能回這個家!”
尖利刺耳的女聲響起,三人一同向前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