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和離書,是他爹手還能動的時候寫下的,你們如果......如果能把媛媛救出來,就把這封和離書給她,告訴她,千錯萬錯都是趙家的錯,是我們對不起她,讓她拿了和離書重新生活,”趙母哽咽道,“這是我和他爹唯一能為媛媛做的事了,我們趙家欠媛媛的,這輩子是還不清了,下輩子,下輩子我們做牛做馬任憑媛媛打罵,去還欠她的情分......”
盧月照将和離書收好,放回信封,“趙子路人呢?從我和清明來到這裡,他就沒有出現,如今,他還要躲在你們身後不敢出來見我們嗎?他能做下這樣喪盡天良之事,卻不敢出來面對!”
“他......”趙母捂着嘴巴,失聲痛哭。
見狀,盧月照知曉自己問不出什麼了,她轉身沖出東陪房,向着對面的西陪房而去。
趙惠萍方才進了西陪房,趙子路興許在裡面躲着。
推門而入,盧月照卻看到趙惠萍正在給她十多歲的小兒子喂着藥。
沒有趙子路!
盧月照又跑向了北屋正房,推開了“吱呀”的門。
屋内光線昏黃,隻在桌上燃着半截蠟燭。
盧月照環顧屋内,在土炕上看到一個黑乎乎的人影。
“趙子路!”盧月照喊道。
那人似乎受到了驚吓,緊緊地抱着自己,将身體縮成了一團,費力地挪向角落。
盧月照想要走上前去查看,卻被裴祜攔在了身後。
裴祜一直跟在盧月照身後,此刻,他走向木桌,拿起那燃着的半截蠟燭。
蠟油滴落在了裴祜的虎口,他借着蠟燭的光亮又走向角落裡的人影。
裴祜手上用力,“砰——”的一聲,将那人拽到了地上。
那人散亂的頭發被裴祜一手拂開,蠟燭逼近,盧月照已經走上前。
兩人認出了狼狽癱坐在地上的人,就是趙子路!
趙母不知何時來到了北屋門口,但她沒有進來,隻是扶着門框,撫着心口,一抽一抽地哭泣。
“趙子路!你就躲在這裡,将這一切都抛給你的母親是嗎?你染上賭瘾缺錢,禍害了你自己的父母,還要把你的新婚妻子典賣,媛媛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她做錯了什麼!”
“媛媛她滿心歡喜地嫁給你,她那麼喜歡你,可你對她做了什麼?難道,之前你對她的喜愛和呵護都是假的嗎?我們為何沒有早些看清你這人皮下的鬼模樣,你是人嗎!”
盧月照又氣又恨,血氣直沖腦門,她擡起腳,一下一下地重重踹在了趙子路的身上,很快,腳上沒了力氣,她又蹲下用手去打趙子路。
裴祜一直緊盯着趙子路,怕他反過來傷到盧月照,可是,趙子路竟一動也不動地任憑盧月照拳打腳踢,連個地方都沒有挪動。
“疼——”趙子路突然痛哭出聲,“好疼啊!媛媛,我疼......”
聽到趙子路口中的“媛媛”二字,盧月照一下子失了力氣,跌坐在地。
裴祜将她扶起,攬住她的手臂,支撐着她的身子。
“媛媛,我好疼啊,你給我吹吹我就不疼了,媛媛你在哪兒啊?”趙子路抽泣着,左手去摸身上的傷痕。
“你不許再叫媛媛的名字!”盧月照一下子氣急攻心,不知哪裡來的氣力,抄起地上闆凳就要砸向趙子路。
“别——”趙母撲到地上,用自己的身體死死地護住了趙子路。
“我求你,不要再打他了,他......”
趙母摸向了趙子路的右手,出乎意料的是,她手中捏着的不是趙子路的右手,而是一截空蕩蕩的袖管。衣袖被趙母撩起,露出了裡面的傷口。
白色的紗布被血浸染,一片鮮紅。趙母輕輕挑開一角,紗布之下的傷口盡是腐肉,夏日炎熱,味道并不好聞。
“那天,我和他爹被趕出了後官村,在一個破廟裡,看見了被周家仆人押着的子路,原本隻要我和他爹把他帶走就是,誰知,他看見了我們身後的周佑,他那時候才知道自己是被他的這個‘好友’欺騙,他氣不過,沖上去和周佑扭打在一處,生生咬下了周佑臉上的一塊肉。周佑氣急敗壞,讓他的手下砍了子路的右小臂,還打斷了子路的一條腿。”
趙母撫摸着趙子路的左腿,抽泣道:“你們想出氣就打我吧,是我和他爹教子無方對不起媛媛,子路他......他已經失了心智,變得瘋瘋傻傻,他小臂上的傷口已經發爛了,一直好不了,我不知道他還能活多久......”
“娘,媛媛還有三年就能回來了是吧,我要等她回來,我不死,我不死......”趙母緊緊地捂住了趙子路的嘴巴,他未說出的話也一并被捂住。
趙子路癡傻地看着空蕩蕩的屋頂,雙眼無神,隻是在流着淚。
盧月照餘光掃着這空蕩蕩的屋子,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她唇角帶着嘲諷的笑,“三間屋子,這間最大的北屋正房,這院子的主人不住,你們二老也不住,卻要留給這個罪魁禍首住,呵,可歎,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