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帶着海水的濕氣吹在臉上,可她一點也沒覺得輕松。接下來才是更硬核的部分——剝皮、清理、處理肉……以及,不要吐出來。
她沒有刀,隻能用之前磨好的石片代替。捏緊石片,手指微微發抖。深吸了一口氣,咬緊牙,把石片對準鬣蜥的肚子,狠狠劃了下去。
石片在鱗片上摩擦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簡直像指甲劃黑闆。好不容易劃開了一道口子。她用手硬生生撕開鬣蜥的肚子,裡面溫熱濕滑的肉觸手可及。
黏糊糊的。熱乎乎的。滑溜溜的。
胃又翻湧了一下,剛剛就想吐了,現在更想。沒等她完全緩過來,撕開的瞬間,鬣蜥的内髒“嘩”地一下子流了出來,腥臭味瞬間炸裂,嗆得她腦袋一懵,眼前一黑。
她呆了一下,發現心髒居然還在微微跳動。
見了鬼。
那一瞬,她的臉刷地白了,胃裡的翻江倒海徹底壓不下去,喉嚨一陣陣抽搐。
側過頭幹嘔了兩下,什麼也沒吐出來。肚子裡早就空空蕩蕩,隻有一點胃酸上湧,燒得喉嚨火辣辣地疼。她蹲在地上大口喘氣,手上全是血和内髒的黏液,滑溜溜的,像塗了一層爛泥。
“草……”她聲音發顫,在發洩,又在硬撐。
閉上眼,她逼着自己冷靜下來,這時候,她必須穩住心态。擡頭看着漆黑的天空,深吸一口氣,嘴裡小聲念叨:
“就是吃的,吃的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獵殺是老娘的天性,殺個蜥蜴而已,以後還要幹别的大獵物!”
“它的心髒跳幾下,不代表它還能爬起來。隻是神經還沒死透罷了!”
“它……隻是個早飯。”
話還沒說完,手已經伸了回去,顫顫巍巍地開始清理那些内髒。又把皮撕下來,堆到一邊的石頭上。
她需要肉食。需要脂肪。如果每天隻靠吃貝殼鮑魚,遲早得挂。
手忙腳亂地用海水清洗鬣蜥肉,冰涼的海水沖刷着她的手,稍稍減輕了那種黏膩感。她低頭看着被血染紅的手,心裡一遍遍安慰自己:第一次捕獵活物,難受點正常,習慣了就好了。
剛擦到一半,手下突然碰到了一塊硬硬的東西。她愣了一下。内髒的深處,藏着一團晶瑩剔透的東西。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堆沒生出來的鬣蜥卵!
薄薄的卵殼透着點光,在海水裡隐約能看到裡面的紋路,半透明的外殼讓整個蛋看起來像個奇怪的果凍。她下意識伸手撥弄了一下,滑溜溜的觸感讓她手一抖。
“這是……鬣蜥的卵?”她腦子裡一時間轉不過彎來。心情複雜得說不上來,有點惡心,但也夾雜着一種微妙的好奇。她抓起一個卵仔細看了看,卵殼軟得像能捏破,輕輕一按還有彈性。
“這東西能吃嗎?”她自言自語道,心裡莫名覺得有點荒謬。第一次捕獵,不僅打死了一隻鬣蜥,還意外撿了一堆卵,難道是老天給她見面禮?
她小心翼翼地把這些卵捧起來,用海水沖洗幹淨,然後擺在石頭上,跟肉放在一塊兒。輕輕歎了口氣,低聲說:“算了,待會試試能不能吃……怎麼說,這也算是個希望吧。”
……
徐然把清洗幹淨的鬣蜥肉和卵拎回石洞,找了根長樹枝,把鬣蜥一整個從頭到尾巴串起來,架在火堆上烤。火光舔着肉,發出“滋滋”的聲音,空氣裡很快飄起一股腥味。
她觀察了一會兒鬣蜥肉,覺得有點不對勁。這玩意兒全是瘦肉,幹巴巴的,一點油星子都沒有。老人常說,光吃瘦肉不頂餓,吃多了反而更餓。因為消化瘦肉太費勁,熱量倒貼的比賺的還多。這就跟曆史上鬧饑荒的時候,吃兔子都能把人吃死一個道理——全是瘦肉,沒脂肪,最後連自己都耗沒了。
現在這鬣蜥,跟兔子差不多,暫時填肚子還可以,但是帶不來多少脂肪。
旁邊的鬣蜥卵成了最後的希望。蛋嘛,總該比瘦肉好點,脂肪多,頂得住餓。她小學時候看的《魯濱遜漂流記》裡,魯濱遜用火烤海龜蛋,埋在灰裡慢慢焐熟,吃得那叫一個滋補。
可低頭看看手裡的卵,全是軟殼的,薄得跟一層塑料膜似的,她要是敢直接往火上放,那估計會瞬間爆炸,順便把她的晚飯也糊上。
“算了,穩妥點。”
她拿出之前撿來的空罐頭盒,接了點水,把蛋小心翼翼地放進去,端端正正地擱在火堆邊煮。水漸漸熱了起來,蛋跟着水泡上下翻滾,表面慢慢變白,看着挺有食欲的。她還在心裡盤算着這些蛋能不能熬過接下來的幾天,成為自己穩定的蛋白質來源。
但煮了七八分鐘,小心翼翼地用樹枝撥拉出一顆蛋,滿懷希望地戳了戳,結果發現——
這蛋竟然一點都不凝固,還是軟軟的,一碰就彈回來。
她思維卡住了,糾結了了幾秒,覺得可能是時間不夠,又把它丢回罐頭盒裡繼續煮。
火燒得噼裡啪啦,水泡翻滾得越來越猛,她甚至專門盯着它看了兩分鐘,生怕自己眼花了。但到了最後,水都快蒸幹了,蛋還是那個蛋,不僅沒變硬,反而像變成了一團詭異的半透明凝膠。
這是什麼生物結構??
她皺着眉,撈起一顆蛋擺在手心裡翻來覆去地看,怎麼看怎麼别扭。可她的肚子這時候很不配合,咕咕叫得震天響。
吃,還是不吃?
不吃,餓死。吃,可能……吃出心理陰影。
“算了!”她一咬牙,眼一閉,嘴一張,直接往蛋上咬了一口。
然後——
殼剛破開,裡面的東西就噗地一聲滑進了嘴裡。
軟乎乎的,滑膩膩的,還帶着一股沖鼻子的腥味,像是一顆活着的鼻涕泡在她嘴裡炸開了。
徐然:“……”
她整個人瞬間定格,五官極速扭曲成一團,渾身上下的DNA都在尖叫,胃部更是瞬間掀起滔天巨浪。
她原地呆了三秒,腦子裡一個爆炸性的認知冒了出來——
“原來爬行動物的卵是煮不凝固的……”
一邊幹嘔,一邊拼命忍住想吐的沖動,硬生生把那口蛋咽了下去。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吃過最違背人類本能的一口飯。
魯濱遜呢?
魯濱遜說的不是這樣的啊?!
她嘴裡含糊不清地罵道:“魯濱遜!你個大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