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魚了然,這世上有些學霸隻擅長自己解題,卻不一定能把别人教好。
于是他接過習題冊,寬慰道:“正常,有些方法不一定适合所有人。這題解法不止一個,我跟你講個比較好理解的吧。”
李亮:“好,謝謝班長!”
喬慕魚俯身湊到李亮桌前,提筆在草稿紙上畫起了示意圖。
為了不打擾到一旁休息的路枕,他特意壓低了自己說話的聲音,輕聲細語地講解起來。
路枕閉着眼,半張臉埋在臂彎裡,半夢半醒間隐約聽到旁邊傳來細碎的講話聲,語調溫柔悅耳。
清夢被攪,他微微蹙起眉,眼皮淺淺掀開,逆着窗外的晨光看到了一張明俊柔和的側臉。
少年細長的眼睫垂下,半遮住琥珀色的瞳孔,柔軟的發絲在陽光的照耀下泛了點暖栗色,說話不疾不徐,整個人透着股明潤的認真。
目光下移,落在他那隻握着筆的手上,清瘦白皙,骨節分明,他手背上的皮膚看起來很薄,隐隐透着幾縷青色的血管。
路枕盯着看了會兒,才忽然意識到哪兒不對勁——這是他的左手。
喬慕魚講完題習慣性地轉了下筆,一偏頭,蓦地跟路枕撞上視線。
對方正盯着自己看,眉頭輕蹙,眸色幽深。
喬慕魚下意識道歉:“抱歉,我們吵醒你了?”
路枕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将目光落回到喬慕魚握着筆的左手上,問:“你是左撇子?”
喬慕魚微怔,他這個習慣确實跟大多數人不太一樣,被問及是常有的事。
“這個啊,小時候沒大人管我,所以這毛病就沒能及時糾正過來。”
喬慕魚見路枕仍望着自己左手出神,模樣有些古怪,便試探着又問了句:“怎麼了?”
“沒什麼。”路枕收回視線,把臉側過去,聲音很輕,像在自言自語,“左撇子挺好的。”
喬慕魚望着他的側頸有些茫然。
“挺好的”是什麼意思?是在誇我“身殘志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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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南澗三中的規定,每周六上午是有半天課程安排的。
但這個周六有點特殊,上午九點半,全校師生齊聚學校大禮堂,參加本學期的開學典禮暨表彰大會。
會場裡冷氣充足,涼爽宜人,身下的座椅也比教室的闆凳更加柔軟舒适,不少學生聽着台上催眠曲般的校領導發言哈欠連天,神遊天外。
杜鲸飛更是明目張膽地歪着脖子靠在椅背上補覺去了,睡前還不忘叮囑喬慕魚,等到上台領獎環節的時候記得叫醒他。
喬慕魚沒睡,卻也沒在認真聽講,他從書包裡拿出素描本和鉛筆,百無聊賴地畫起了寫生。
畫完一張主席台上的地中海校長,他又對着一旁睡得正香、淌着口水的杜鲸飛描摹了起來。
忽然,擴音器裡傳來一道刺耳的話筒雜音,不少學生下意識捂住了耳朵,杜鲸飛則被吓得從夢中驚醒。
他在座位上朝前微微一個踉跄後緩了緩神,一偏頭,就看到了喬慕魚手上那副快要完成的素描畫。
“靠,你又偷畫我!還故意畫這麼醜!”杜鲸飛惱,低聲罵道。
喬慕魚筆尖排線不停,悠悠道:“真不是故意醜化你的,你剛剛就是這麼睡覺的。”
“胡說,你鲸爹睡顔帥着呢!快擦了擦了!”
杜鲸飛一時激動,說話聲音大了些,立馬引來前排萬強海的一記眼刀警告。
他隻能讪讪閉了嘴。
喬慕魚怕他真來撕了自己的素描本,便合上收進書包裡了。
杜鲸飛懶得再計較,望着台上仍在絮叨的教導主任打了個哈欠,問:“這講到哪兒了?怎麼還沒結束。”
“才講一半。”
“啧,這老男人話可真多。”杜鲸飛轉念一想,“哎,待會兒是不是就輪到你這個優秀學生代表上台發言了?”
“嗯,下一個環節應該就到我了。”
思及此,喬慕魚起身離席。
“去哪兒?”杜鲸飛問。
“去上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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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間在禮堂最後面,與内場隔着幾層台階和一條明亮的長廊,這會兒沒什麼人走動,靜悄悄的,隻有窗外傳來的幾聲遙遠的蟬鳴。
喬慕魚上完廁所在水池洗手時,卻隐約聽到外面的走廊傳來幾句争執聲。
“這位同學,你把手機帶學校來就是嚴重違紀了,必須沒收!”一個女生義正嚴詞着,“你是哪個班的?我現在就去找你們班主任說清楚!”
兩秒後,回答她的男聲低沉平靜:“高三一班。”
喬慕魚聞言一怔,等等,這聲音——
他一探頭,就看到走廊上一男一女兩道熟悉的身影。
女生是現任學生會會長陳倩,而站在她對面的那個高挑男生正是他們高三的新晉年級第一,路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