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我想,就是我不說,你們應該也感覺到了,就是在面對小瑾的時候,你們心裡不自覺地會有點拘謹不是嗎?生怕自己哪句話惹他不高興了,可是天底下,哪家父母與孩子相處之間會是客氣,客套的呢。”
“我們身為局外者,看得倒是清楚些,當年那件事,小瑾分明已經走出來了,走不出來的是你們,實際上,若是換作是别人,難保不會多想,但我上次見小瑾與你們說話,”
童知邢笑了下,“得,是我多想了,那心态,我還得跟他多學習學習,内核太穩,太強大了。他理解你們,但沒有走進那個陷阱,而是清醒理智地判斷出來,并找到一個你們舒服的交流方式和你們相處。”
男人雖為商人,但身上有種罕見的溫文爾雅的氣質,他手放到江玫肩上,說:“小瑾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麼脆弱,但他終究是人,是人就逃不了三情六欲,也許有些時候,他也會羨慕的,羨慕那些可以自由自在和父母打鬧,吵架的孩子。”
“拿這一次來說,你們會在我們面前表露那些真實的情緒,但等小瑾回來,爸媽你們二人肯定又會收斂起來,對吧?”童知邢說話不急不慢,娓娓道來,态度語氣都很溫和,能叫人聽不出一絲責備。
姜欣琦和江柏全程靜靜地聽着,沒有打斷,神色認真。童知邢說完後,一直沒吭聲江玫合上筆記本,把肩上的那隻手給扒拉開,臉上沒什麼表情道:“光說沒用,江瑾回來後,你們打他吧。”
還在反省的江母江父:“……”
以為塵埃落定的童知邢:“……”
不過這一次,惜字如金的江玫沒等他們說什麼,就接着道:“不打也行,就罵,就卑鄙些,賣慘說,你們等着抱孫子,如果真如爺爺所說,喜歡那姑娘,那這都八年了,屁都不是,真有夠丢人的。”
說着說着,江玫這雷厲風行的性子忍不了一點,她迅速整理清楚思緒,得出解決方案:“今晚就是做出改變的開始,首先,向他表達你們的需求,當然,不是讓你們當不理解孩子的獨斷專行的父母,其次,說話的語氣和表情,自在點,他都回國兩年了,那點生疏早該沒了才對,最後,問清楚他和那孩子的關系。”
姜欣琦和江柏一向很以自家女兒和兒子感到驕傲,因為他們兩姐弟無論在學校還是到了職場上都很優秀,這會兒見江玫就差用彙報ppt氣勢說話,不但不生氣,相反,還露出了贊賞的目光,肯定道:“媽覺得你說得不錯。”
江柏默默補充了一句:“不過措辭下一次用得可以緩和一點,畢竟你現在也是當媽的人了,得給骁兒立個好榜樣。”
江玫臉一僵,顯然沒考慮到這一層,她少見地吃癟,半晌,才悶聲說:“我知道了。”
童知邢眼裡又有了笑意,不動聲色地輕拍了下妻子的後腰,江玫面上恢複冷然,手卻背過身抓住男人的手掐了一下。
她是用了力的,童知邢隐秘地吸口氣,溫潤玉面保持着淡然,但下一秒,他大手翻轉,很快将那雙纖瘦的手制服住,以一個大手包小手的姿勢,牢牢鎖住了江玫。
江玫試圖像撐傘一樣張開手掌,但顯然是不可能的。童知邢也就是臉長得文雅,身材卻透着一股野性,他常年健身,虬結的肱二頭肌隐隐從定制的昂貴襯衫面料中凸顯出來,鼓鼓囊囊的胸肌傲然地矗立。
不同于江瑾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勁瘦身材,他塊頭大但勻稱,肌肉分布協調,比起壯,更多的是這個年紀帶給他的成熟體魄,而巧妙的那幾分身為人夫的溫柔氣場,很好地中和了那份野性,讓他看上去十分可靠。
隻有江玫知道,這個看似溫和的人在床上有多麼混蛋,那簡直就是一頭狼,江玫怒極的時候,抓他或者咬他,他隻會瘋得更厲害。
想到這,江玫停了掙紮,因為她又反應過來,她的反抗隻會讓某人精神感到愉悅。
江家和徐家住在同一片富人别墅區,雖然這塊地方建築已經經曆了上百年風雨,但這份時間的沉澱,更顯它的底蘊和濃厚的文化氣息。
黑色的奧迪車在一棟紅磚複古的宅子前停下,江瑾做邀請:“真不去?我姐說有段時間沒見你了,對你思念得很。”
“這話你可不要讓明哥聽到,不然得扒我一層皮。”要不是說都是男人呢,童知邢那在外人面前藏起來的占有欲,接觸幾次後,江瑾和徐緒都感受出來了。
“再說了,這個時間點,”可能因為遇見了安蕪的原因,亦或者是靠近家時莫名升起的厭惡感,徐緒有些有氣無力地道,“我不想和他們吵。”
聽聞此話,江瑾垂眸,站在車邊一時沒動。他心下百轉千回,琢磨着能說些什麼話安慰朋友。
“得了,”徐緒很快打斷他的思緒,“我這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趕緊進去吧,我沒事,走了。”
說完,他操作車子,駛離這一片區域,車尾氣留下的汽油味道融進空氣裡,過了幾分鐘,江瑾調轉腳步,進了院子。
江瑾工作後就搬到了公司附近的公寓裡居住,直到結婚後,又搬離了住處,而徐緒不同,他從上學到職場都一直住在家裡。
他媽管他管得嚴,上次江瑾說他家有門禁,倒不是謊話,是真有這規定,主要就是針對獨生子徐緒制定的。
沒成年前倒還能說得過去,可徐緒如今都工作幾年了,始終沒有得到外面租房或者買房獨居的同意,所以很多時候,他都很羨慕江瑾,羨慕他有理解尊重他的父母,羨慕他有姐姐,有可以自由選擇的權利,羨慕到有些時刻都差點生出嫉妒的心思。
不過理智總能把他拉回來,因為這是他的好哥們兒,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他幸福自然是應該的,再者,論起遭遇,江瑾也好不到哪裡去。
當年那事兒,換作他,徐緒覺得,不抑郁都算他堅強了,而江瑾這狗竟然沒什麼影響。
想到這,徐緒嘴角勾起個笑,隻是在看到那白色屋檐的一角時,猶如憑空被人攥緊喉嚨,窒息感吞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