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在水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何時回的房間,隻知道那一晚上睡的格外安心,當然熬夜的後果,就是第二天早上,與瞌睡蟲大戰一般的早起。
眼睛澀的不像話,根本睜不開,她完全是靠着一種感覺穿衣,洗漱,惺忪着眼打開卧室門。
經過江瑾房前,咔嚓一聲,門縫拉寬,她與裡邊往外走邊套着衣服出來的江瑾險些撞上。
眼前是一閃而過的男人腹肌,林在水下意識移開視線,沒過一秒又扭轉回目光,看了一眼江瑾的臉。
發現他頭發支棱着,有些炸毛,臉上附着一些水珠,神色上也是一副沒睡夠的煩躁樣子,明明他比自己還要大兩歲,林在水莫名覺得眼前這個接地氣的江瑾,透着一點可愛,像一隻大狗。
想到他是因為誰才會變成這樣的,林在水不好意思的笑笑:“對不住了,兄弟。”
江瑾跟在人身後下樓,聽到面前的女生這麼說,本就有些不爽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在心裡想,神他媽是你兄弟,老子才不要當你兄弟。
經過昨天晚上的一個坦白,一個交流,關系是好像近了些,但是與他想象的發展方向直接一百八十度反轉,猛然間,一個大擺錘将江瑾的心摁到了肺腑,刺激得他瞌睡都給跑沒了。
“今天早上有蒸餃唉,我記得你好像一口氣可以吃三四十個。”
林在水一本正經的胡言亂語,腳下的步子加快,基本上就是激動地跑到了餐桌旁。
她拉開江瑾常坐的那個位置凳子,伸手示意:“作為昨天晚上的答謝,來,皇上請坐。”
她笑起來眼睛會很亮,整個人都是明媚的。江瑾摸了摸脖子,算了,慢慢來吧。
他順着林在水的心意,坐在她拉開的凳子上,擺出了一份要被人伺候的樣子。
林在水立馬懂了,她抑制不住的嘴角又上揚了好幾個幅度,小跑到江瑾對面,給他調了蘸料,端到他的跟前,雙手恭敬的遞過筷子,又将一屜蒸餃往他手邊移了移,說:“請用餐,皇上。”
江瑾用筷子夾起一個吃下,林在水就迫不及待的問:“味道如何?”
江瑾某些角度看上去會很有少年感,而當林在水從她稍微彎着點腰微微俯視江瑾正面的這個角度,是那種氣定神閑的家裡富養出來的貴公子視覺,少了一些冷拽感,多了點纖塵不染的味道。
而這樣一個氣質的人吃着平平無奇的蒸餃,挑剔的評價:“皮太厚,蒸的時間也過長了,夾起來有些松懈,醋給多了,有點酸,還有——”
江瑾單手撐着下颌,擡頭看林在水,對視着她的眼睛,沒有回避,說:“這樣的待遇可不可以天天有?”
“……”
“做夢吧,夢裡什麼都有。”林在水回他。
餐桌上安靜下來,淅淅瀝瀝的雨聲清晰入耳,林在水夾起一個餃子一口全包嘴裡,看了看陽台外面的院子,說:“下雨了。”
“饑荒來的人就是容易大驚小怪。”
林在水差點被搶到,她三口并作兩口将食物咽下去,表示:“我發現你對我吃飯真的很有意見。”
江瑾說:“是啊,一見你就被迫進入了原始時代當了個野人。”
說着林在水夾餃子的筷子被江瑾的筷子攔截在半路,“學習一下我的優秀品質,對胃憐花惜玉一點。”
林在水一陣惡寒,将自己的筷子掙脫出來,嘴硬:“像我們這種優秀的人,往往也會有一個優秀的胃,所以這位哥哥……還是少操點心吧。”
“滴答,滴答……”成串的雨滴濺落在地上,迸發出火樹銀花一般的光景。
風過舊巷,狹窄破爛的樓道牆壁上亂七八糟的碎紙條翩動,一間隻有四十幾平大的屋子裡,九歲的小女孩盯着眼前僅有的三雙鞋子陷入了糾結,最終她挑了一雙表面完好,鞋底卻已經爛得露出個洞的闆鞋。
她跑去隻容納得下一個成年人空間的廚房翻箱倒櫃的找了一陣,找到了一個半馊掉的饅頭,不過薛小芝卻很滿意,但是她卻沒有找到自己的飯盒。
那個不鏽鋼飯盒是她爸爸買給她的,五塊錢,她背在身上,從讀一年級到現在一直用了三年,但是在今天,在這個布滿水汽和潮濕的早上,發着黴味的房間裡,那個飯盒沒在了。
眼瞅着上課時間要到了,卻遲遲找不到,她下意識求助還睡在房間裡的媽媽,卻在推開門那一瞬間停住了步子,最終還是沒有進去,隻悄悄帶上了門,然後轉身迅速拿上雨傘,背着書包去上學了。
她所居住的小區很破,沒有保安,沒有什麼電梯,巷子裡都停滿了亂擺放的電動車,三輪車,一度堵住了去路。
薛小芝換了一條路,在她跳過一個水窪時,大風忽起,将她手中拿着的舊得不能再舊的紫色雨傘吹了翻折過去。
豆大的雨鋪頭蓋臉地砸在薛小芝臉上,她屏住呼吸,忍住破洞的鞋底下不斷浸進來的雨水,咬緊牙,快速地将雨傘翻過來,悶着頭繼續走,走了沒幾步,終究是忍不住用裹着冰涼雨水的小手抹了一把眼睛。
雨天對于平凡家庭的孩子來說是一場漫長而殘酷的淩遲。
薛小芝到達學校的時候,班裡的同學已經來了很多,她把雨傘收起來,盡量壓縮自己的存在感,繃着神經放輕呼吸,放慢自己走路的速度,但,吧唧吧唧,令人丢臉難堪至極的聲音還是響亮極了。
濕透裝完水的鞋子随着她每走一步,帶動了響聲,猶如一記耳光也扇在了薛小芝的臉上,讓她臉火辣辣的。
好在沒有人笑她,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她。
揣着自卑敏感的心思坐到了自己位置上,将書包一下塞進了桌肚,她抱着手就趴在了桌上。
她閉着眼睛,裝作不在乎。她沒有朋友,沒有可以搭話的夥伴,就一個人待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