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沉悶無聲,醫院大廳玻璃門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打開,紅光投射到地面,白色的瓷磚亮得刺眼。
寒冷穿透肌膚直達靈魂,呼吸間,涼意不要命地往鼻腔灌。電梯按下後并沒有等多久,身穿黑色羊絨毛衣,外面一件長至膝蓋呢子大衣的男子側顔冷峻,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的黑發下,隻依稀看得見緊繃的唇角。
叮的一聲,電梯晃了下在五樓停住,肩寬腿長,身形挺拔的男人擡腳跨出去。
翌日天微曉,房間光線暗淡,房外鳥雀還未蘇醒,床上的林在水眼皮微動,轉瞬睜開眼,她意識沒有跟上來,眸光向右轉時,看到一個黑發蓬松的腦袋。
從她角度隻能看見對方白皙流暢的側臉線條,很像江謹。
林在水精神不好,腦子裡隻模糊記得這個畫面,所以在天光大亮再次醒來後,從徐珍的口中才得知江瑾真的連夜回來了,熹微晨時見到的人并不是做夢。
徐珍沒有注意好友神色一閃而過的迷茫,她将窗子窗簾拉開,天際白雲堆疊,陽光細細碎碎穿透出來,光柱彌撒,建築矗立在濃霧中。
“講真,這一次還真的多虧江瑾。”她拉過椅子,一屁股坐下,“昨晚要不是他腦子轉得快,抱警時不說失蹤,而是說你被有恩怨的人報複陷入危險,警察出警都不會那麼快。”
林在水沉默,外面走廊有人吆喝,在賣早餐,徐珍問她想不想喝水,林在水遲疑了下,點頭。
旁邊病床的家屬陸陸續續到達,房間内漸漸熱鬧,空寂被人聲覆蓋,護士正挨個抽血,林在水雙眼發直,隻看了眼就移開視線,适逢徐珍端着一杯溫水進來,她左手接過小口地吞咽着。
“昨天江瑾還轉給我五萬塊錢。”林在水與徐珍對視上,“他說是你的治療費,我給收着了。”
她說話神情開玩笑的意味很明顯,“我覺得你應該管管你這名義上的老公,不然家底遲早給他揮霍完。”
林在水眼裡有了淺淺的笑意,隻是沒持續幾秒,徐珍見狀,想了想道:“我需要還回去嗎?”
林在水見護土走向自己吞咽了下口水,覺得床闆很硬,有點心不在焉說:“費用我會轉給你……這件事你想怎麼處理都行。”
衣袖被掖到手臂上面,林在水眼睫眨了下,下颌繃緊,徐珍看出了點她的不安,靜靜待在一邊等她抽完血。
三管血被抽走,徐珍幫忙按住棉簽,垂眸的幾秒,臉上表情很淡。
林在水小心地觑着人的臉色,欲言又止,她覺得她剛才那番話可能傷到徐珍的心了。
但是,徐珍的家境她清楚,昨晚應該是墊付了少說也要有幾千塊錢的,她不是想在這種事上分得太清,隻是她在乎的角度不同。
還有一點,就是她現在和江瑾關系有點尴尬,不好替人決定。如果沒有發生視頻事件,她會讓徐珍好好收着,開玩笑說撿了個便宜,然後私下再轉一筆給江瑾。
……人生看似簡單,實則處處是坑,沒有驚心動魄的曲折,日常瑣碎但凡沒處理好,錯生誤會,情感都将面臨挑戰。
棉簽被丢入垃圾桶,林在水心口發慌,哪怕坐躺着隻覺身體僵硬。
“錢今早我就轉過去了,雖然我的确很心動,”徐珍握拳看天,又激動又不舍的樣子,“畢竟那是五萬塊錢啊。”
林在水要說什麼,徐珍就繼而道:“不過是還了4萬五千元,你的手心縫了幾針,再加上住院押金差不多吧……還說要把錢轉給我,哈哈,我倒是不嫌棄。”
她笑了下,瞅人:“你也别想什麼我咋不用自己錢,舍不得自己的錢,實際上隻是碰巧江瑾轉錢過來,反正也算你們夫妻共同财産,而且我最近剛購買了一台台式電腦……咳,鑲中有點羞澀,姐妹我的經濟狀況你懂的。”
她現在半點生氣或者不悅都沒有,或者也許剛才純粹林在水多想,她搞不懂,她太敏感了。
很多時候都拿不準對方的真實意思,她需要明白清晰的答案,而且還要堅定不移的态度,這才會消解内心的不安。
徐珍這麼坦城,把話攤開了說,林在水緊繃的神經就這麼奇妙地松下來,她嘴唇動動:“……是我想多了。”
徐珍懵逼:“你在嘀咕什麼?”
林在水看她一眼,嘴角牽出一絲笑意,轉而道:“其實我最近和江瑾之間發生了些事……”
然後就一五一十地把她看見的那個視頻内容跟徐珍說了,隻是她說完,卻見徐珍突然掩面哭泣:“這還是你第一次跟我說這些話,我好欣慰。”
“……”
“認真的,認真的,”徐珍咳了聲,正色道,“拿這半年多的相處來看,我認為他不是那種人,當然,這隻是我的意見,其他的,不如你就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