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簌簌”落在玻璃窗上,沈默山的心也跟着緊了緊,瞥見男人面前茶杯空了,起身,親手為他添茶。
清澈茶波微蕩,光影斑駁朦胧。
聞鶴之似乎是輕笑了聲,并沒阻止。
按理來說,沈默山算是長輩,給晚輩倒茶是不合規矩的。但聞鶴之偏偏受的起。
茶添至杯沿七分,沈默山收回手,再次問:“聞先生覺得呢?”
聞鶴之面上笑紋很淡,“這事,是聞祈做得不對。”
沈默山心下一喜,面上浮出些許期待,腦海飛速衡量待會兒是否可以趁機要點好處。
他佯裝為聞祈說好話的樣子:“這本來說小女和聞少的私事,沒想到鬧得這樣大,哈哈。”
“不過見你之前,我問過聞少,他還是很珍惜棠棠的,打算如期舉行婚約。”
“是麼?”
聞鶴之犀利深邃的眼睛看着他,不動聲色,似笑非笑,透出一股運籌帷幄的掌控感。
又似乎一眼就能将他所有小心思看穿。
沈默山竟然在這個年輕的後生面前,無端生出絲緊張感來。
氣氛看似輕松,實則暗流湧動。
聞鶴之淡聲:“聞某以為,婚約是否繼續,沈小姐的意見也同樣重要。”
沈默山遲疑了瞬,“聞先生的意思是說,如果小女願意,婚事就會如期舉行?”
光影黯淡,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扣在紅木桌面,他的語氣慢條斯理,聽不出情緒。
“自然,聞某尊重沈小姐的選擇。”
沈默山:“明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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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山走後,會客廳重新恢複寂靜。
男人姿态閑散靠坐在沙發裡,修長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着手上腕表,漫不經心,卻又似乎一切都在運籌帷幄的計劃當中。
身後助理周越過來彙報行程。
“先生,您接下來您需要乘坐下午六點的航班飛往英國,視察分公司業務,并與當地的維斯公司談判收購事宜。”
陰影裡,男人不緊不慢:“嗯。”
周越松了口氣,準備退下,卻聽到男人說。
“下周行程空出半天,留給港台記者專訪。”
周越愣了下,迅速反應過來,昨晚沈小姐向先生提過這件事。
以往也有不少媒體想要采訪先生,但不管對方什麼來頭,他全都一概拒絕,這回港台的采訪原本也是因為行程問題打算取消的。
專門為了采訪,而預留出一下午的時間,是從來沒有過的。
看來,一向不近女色的先生似乎,真的對沈小姐有幾分不同。
周越收回思緒,翻看了下行程表,試探性地問:“沈小姐的專訪時間,預留在七天後星期一的下午,您看可以嗎?”
聞鶴之淡聲:“可以。”
周越一眼觀鼻,鼻觀心,默默在心裡記下,以後事關沈小姐的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免工作失職惹了先生不快。
他彙報完行程,就默默退下去。
專訪的時間已經定下來。
聞鶴之打開私人微信,滑掉幾條消息後,撥通了沈棠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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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這之前,沈棠剛接了一通沈默山的電話。
沈默山這人也是很有意思的,反複琢磨了幾番聞鶴之的話後,最終得出一個結論:他的意思,就是沈棠的意思。
畢竟将她從孤兒院帶回港島,好吃好喝供了這麼多年,是該清算回報的時候了。
于是在電話裡,他幾乎是帶着命令的語氣同沈棠說:“我已經同聞家商議過了,婚期會如約舉行,今晚你記得去試婚紗。”
“聞祈也會去,你早點到,别讓人家久等。”
沈氏攀上聞家實屬不易。
在他看來,沈棠這樣的身世能夠攀上聞家,已經是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男人嘛,哪有不犯錯的。但沈棠也需要擺正自己的位置,知好歹一點。
細雨絲絲縷縷飄進窗戶縫隙,沈棠捏着手機,站在安全通道的樓梯上,沉默斂眸。
“喂?聽到沒有?”
可能是沉默的時間太長,不小心讓沈默山察覺出了她的抗拒,“沈棠,你要擺正自己的位置,我這不是在向你征求意見。”
“知道了。”沈棠說。
她多知好歹。
沈默山滿意挂斷電話。
“轟隆”一聲,閃電劃破天際,雨水忽然變得湍急,水柱順着毛玻璃不斷向下滑落,慢慢彙聚至沈棠腳邊。
她平靜地站着,也沒挪開。
豪門養女,吃着夾生的飯。
人人都讓她擺正自己位置,可他們想要擺正的,是他們自己心裡的位置。
沈棠隻不過是個被物化的花瓶,漂亮、年輕,所以被他們理所當然地用來換取利益。
至于花瓶的想法,和意願,根本不重要。
沈棠收拾了會兒心情,慢吞吞地往樓上走。
過了會兒,手機再次震動起來——
沈默山的專權和強勢是不容拒絕的,這會兒估摸着又是回想起了沈棠的沉默,想要再敲打幾句。
沈棠早就習慣這樣的清算方式,語氣平靜又無奈。
“爸,今晚婚紗我會去試的。但先等我下班,好嗎?”
涼風斜斜吹在臉上,散落下來的長發被吹得有些亂。
電話裡靜了幾秒,忽然傳來一道冷沉的男聲。
“沈小姐,是我。”